過了約摸半個時辰,鄭皇后第二次親自來金陽殿,就落座正殿前堂等著的,再過了一個時辰,太子就趕來了——這日趕得可巧,正是個朝會日,天門殿上一散了朝,他一刻不多逗留的奔了出來,下輦車時鬢邊全是汗,大步跑到廊下,胡亂踩著鞋尖褪履,撩開帷裳徑直就要往產房進去。
「殿下。」海三在後頭喚了聲,劉郢才瞧見邊上的鄭皇后,拱手問了安,不過只停頓了片刻,仍舊要過去掀帘子,幸而是邊上有人給擋著了,才不至於一下闖進去。
正殿內眾人才反應,跟著在後頭的追人不及,皇后從蓆子上半起身,責備了句,「你急有什麼用?好生在外頭坐著罷。」
話是如此說,可前有一個小玲姬才因難產而亡,再前頭還有太子的生母魯陽夫人,他又怎麼能坐得住?雖然應了聲,卻也是坐立難安,半天不見裡頭的人出來傳話,再聽著幾聲申容的喊叫,心裡就愈加不是滋味了。
牆邊的宮奴站成一排,鄭皇后心裡也不輕鬆,不過還帶能坐定,喝口水壓下,也沒說話。見身前的太子杵在原地許久,許是熬不住了,又叉著腰往廊下吹風去了。
她回眸也沒多管,往身邊的宮奴們說,「隨他去罷。」
自己生母難產,頭一個孩子的生母也難產,他怔忪是自然,到底不隨他老子,想當年後宮裡女人們難產的比比皆是,成帝寵幸的女人又多,哪一年產房裡不死一兩個?莫說是著急了,天子就是來都不來一趟,只等胎兒落了地,宮奴們去天門殿傳話,才稍微有個回應。
想起這些陳年舊事,又回顧而今在章昆宮裡奄奄一息的皇帝,心裡難免不舒暢的,再抿下一口熱水,眼尾瞟過那門帘,仍舊八風不動。
外頭的太子爺腳下生風,連鞋也忘了穿,雖然裡頭的宮奴們沒管,可把含丙殿自己的奴才們驚得手忙腳亂,海三和跟在身後的小黃門抓著兩隻鞋要給他們儲君穿好咯,偏他來回踱步,走動得也快,一群人只能垂著身子去套,半天套上一隻腳,估摸著是擋著道了,又被太子給踹開一個。
那小黃門就滾到了廊道邊,太子袍袖一甩,身後跟著的那幾個也都趕開了。
這麼來回走了大約幾十趟,估摸著得有小半個時辰過去,裡頭才終於傳出些旁的動靜,嚷叫的聲音緩了下去,一道如炸雷般的嬰啼劃破長空,響徹在金陽殿的大院內。
「是皇孫!」
穩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抱著孩子往皇后邊上過去。太子立即返回了屋中,先瞧了一眼奶娘懷中的兒子,倒是生得比阿煒那時候順眼些,他勻了口氣,再不顧眾人的往產房裡頭進去了,帘子一撩,先要找榻在哪。
邊上幾個端著熱水的,幾個在收拾了榻上,倆大宮女正在給她們主子揩拭身子。眾人見著太子這麼個大男人,無不驚愣得頓住了手腳,得虧都不是才入宮的小宮女了,才沒有人驚叫出來。
「殿下啊!」裡頭的老媼先扯著嗓子叫了句。
室內通亮的燭光依照著,榻上的污穢一清二楚,劉郢自然是瞧見了的,不過他也沒法去想別的了,見榻上的人還喘著氣,才又立即退了出去,好歹人是活著的,是活著的就好。
後頭隱隱聽著人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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