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不用繼續敷藥了。」花信風給少年摸過脈,平鋪直敘。
待到藥布拆下,軍醫和孫伯用淨水把景平的臉擦乾淨,在場幾人都不說話了,屋裡死一樣的寂靜——少年臉上手上被毒液腐蝕的傷口痊癒了,卻落下大片的朱紅斑塊,猙獰得像沁在皮膚里的胎記。
「小公子莫心急,」軍醫道,「我給你開些平斑去痕的藥膏,每日擦一擦,痕跡會淡的。」
十三歲是能看出成人後的模樣了。景平將來必是玉樹臨風、俊朗非凡,好好的臉驟然毀成這樣,任誰都不可能當沒事發生。
少年人坐在銅鏡前怔怔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沒驚駭,二沒吵鬧,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軍醫跟另外仨人使眼色:勸勸啊,這咋整。
李爻拿眼睛晃花信風:你上。
花信風咧嘴:我最不會安慰人了。
孫伯心疼孩子,嫌棄地看著另外三位:平時不都挺能耐的嘛……
景平透過鏡子看幾人暗渡陳倉,皺眉笑了:「諸位不用給我解心寬,醫術我略懂皮毛,前兩天自己換藥時,就知道八成會是這般結果。軍中事忙,花大人和大夫快回吧,指甲的傷口,我自己理會得。」
四個大人更面面相覷了。
景平嘆了口氣,說自己累了,把四隻發呆的木雞都「請」出去了。
檐廊下。
軍醫又看了一眼屋裡,壓著嗓子道:「這孩子不一般,老朽行醫多年,頭回見這麼淡定的。」
花信風撓著腮幫子看李爻:「師叔,他是不是憋著攢大的呢?」
李爻雙手揣在文生袍的廣袖裡,來回溜達兩趟,沖二人擺手:「行了,你們去忙,我看著他。」
二人離開,小院裡又靜下來了。李爻躡手躡腳,附耳在門上,聽不見屋裡動靜。李爻也曾少年,知道十三四歲的孩子脾氣擰巴,若是他想避著人,上趕著關心他,或許會生反效果。可一輩子那麼長,年紀輕輕臉就毀了,萬一平靜是壓抑情緒呢?萬一鑽了牛角尖呢?
李爻終歸是不放心,腳一飄輕悄悄上了房。
咳,從未曾想,上房揭瓦的活兒,整到自家屋頂上了。
孫伯也不放心,去而復返,進月洞門把東家上房看了個滿眼,正自呆愣,見李爻沖他擺手擠咕眼,讓他別出聲。
老人家一捂嘴,比劃:您小心啊。
李爻比劃:有數有數,忙您自己的去。
孫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心想:東家看似對什麼都沒心沒肺,其實心思沉得緊,讓這孩子和他彼此成個牽掛,倒算因禍得福,是個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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