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可笑。
趙晟險些閃了滿朝文武的耳朵。
他在精明、愚蠢之間反覆橫跳。
正如現在,他前一刻怒打老子,認錯兼備甩鍋該是為了安李爻的心,掃除二人間一系列隔閡;而偏偏他跟著又問李爻是不是要拿回軍權。
鬧到最後,沒人看得出他是試探敲打,還是切實春來敲門——蠢到家了。
越是說不好高明還是愚笨,越讓人畏懼。
沒人經得住天子疑心。
只是李爻並沒想要回掌武令。
他只掛心北邊的變故,幽州於他有難以割捨的情愫,那是爺爺曾經駐守的地方。
還被趙晟埋了一顆「坑殺降民」的天雷。
李爻恭敬道:「微臣不要掌武令,只請陛下准微臣檮杌符調湊四境官軍五萬即可。」
這無論如何都是安穩君心的。
南晉本就弱軍權,四方調湊來的官軍作戰時能聽令配合就很好了,實在難擰成一股繩子生出反心。趙晟根本用不著擔心他此舉意在退居幽州,跟著起兵造反。
趙晟跟李爻對視片刻,見對方近來沒去邊關,削尖的下頜依舊輪廓分明,那雍容的超品王爵衣裳穿在身上都像有稜角。
他一時不知是心疼、心酸還是別的情愫,頭腦混沌,想抬起滿布血漬的手在李爻臉上捧一下,告訴對方他沒有疑心,不必這樣驚惶。
李爻是高手中的高手,只看皇上抬手的動線已是大驚,咳嗽兩聲,向後撤步,低凜著聲音道:「陛下!」
趙晟陡然回神,手一頓,變換線路,在李爻肩膀上按下:「朕給常將軍傳旨,讓他探清情況。你怎地越發清癯,朕許你個假,回府好好歇幾天。日常事務分給岐兒、尚書台、和兵部。」
這話透出好幾層意思。
首先否了李爻去管北邊的事;然後隱含著恢復趙岐太子位的意味;最重要的是李爻如果懂得聽話聽音兒,就該乖乖在家待著。所謂休息,是個軟性禁足令。
這日下午,皇上迅雷之勢下發罪己詔,含沙射影地罪涉先帝,稱「既錯必糾、天下歸心」。
李爻則老老實實遵上諭,將手上的工作分派妥帖,回府「安心」修養去了。
這夜,他趁月色做完最後一件事,以避役符令暗調避役司的人去查探蒙兀虛實,倘若不久的將來要開戰,他需要知己知彼。
事妥已經月上中天。
書房門「咔噠」一聲輕響,景平沒敲門就進來了。
二人相熟,但彼此持著熟不講禮的禮,進門前好歹會敲一聲——等不等對方應就是另一碼事了。
下朝之後他倆各忙各的,景平該是剛回來不久,洗漱更衣,頭髮還沒幹,也不知晚飯吃了沒。
「怎麼了?不高興?」李爻問。
景平沒說話,只在桌前站著。
李爻仰頭看他,尋思他要麼是因為今天殿上那出,要麼是白天又遇到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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