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夜間出發的，坐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

他第一次出遠門，只看見小小的火車窗外，沒有一顆星星的黑夜。

他想起來小時候跟老頭在地里，那會兒的夜色很濃，繁星很亮，特別是冬天，被冬風一凍，更加晶瑩剔透。

季沐熙牽著老頭的手，從不老老實實走路，只抬著頭數星星。

而今季沐熙托著下巴去看窗外的夜空，只能看到並不乾淨的窗戶上倒映著的自己模糊的面容，時不時還有樹影晃過，仿佛風都有了痕跡。

季沐熙靠著窗戶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就到了目的地。

他首次踏上這片繁華的土地，感覺自己的窮酸氣都要玷污了北京的空氣。季沐熙左右看了看，寸土寸金，自己也是好上了，都可以踩金子了。

他講了個冷笑話，沒把自己逗笑。還好天氣熱，也沒有冷到自己。

貧窮的季沐熙奢侈地打了車。

司機很熱情，看他的裝扮就知道他還是個學生，還是外地來的，便操著一口北京話問他：「來這兒找女朋友啊？」

「沒，」季沐熙笑了笑，「來看看我爸我媽。」

司機似乎明白了：「他們在這兒上班？」

「不是，」季沐熙語出驚人，「他們在這兒上學。」

司機大哥目瞪口呆。

看這小孩的年齡，這小孩的父母也得四五十了，還在讀書深造啊？這也太努力了吧？！這麼能卷的人，一個家裡居然還出了倆！

兩人聊天間，已經到了目的地。

季沐熙付了錢，下了車。

一抬頭，就是一個氣派的大學門，校名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

按那個警察的說法，他爸爸媽媽就是在這裡相識相愛的。

還怪浪漫的。

季沐熙蹲在人家門口，吃著隨便買來的一籠小籠包。

沒有籠，是用袋子裝的。

他其實想進去看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很不好意思。

但是這小籠包還挺好吃的，就是有點小，季沐熙一口塞一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須臾，吃完了一籠小籠包，陽光已經有點曬了，烤得人頭皮發燙髮疼。

季沐熙這會兒還留著那個略長的粉發，捂得脖子都出了汗。

季沐熙記憶力還不錯，即便不過是在警察局簡單看了眼他父母的遺照，但還是記清楚了。

他嘗試著在人家的校門口去想像這倆人是怎麼相識相愛的，會有什麼愛情經歷，會說什麼話。

但是他對他父母的了解堪稱一片白紙，只有個黑白遺照和倆警號，廢了半天勁，也沒讓貧瘠的想像世界中開出花，還是光禿禿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