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鞦韆, 」季沐熙有些新奇地走過去, 「好像醫院的那一架啊。」

季沐熙一開始的身體特別不好, 在病房裡憋得緊的時候，喬湛城就喜歡帶著他往醫院的小花園跑, 他倆沒少在鞦韆上晃蕩。

季沐熙記得好幾次自己都是迷迷糊糊在鞦韆上睡著了, 然後是喬湛城把自己抱回去的。

而今一想, 才發現已經是過去了那麼多年。

「是，」喬湛城說, 「我特意找人仿的那架鞦韆。」

季沐熙意外扭頭：「當時沒看出來你挺喜歡那個鞦韆的, 早知道當時讓你多玩玩了。」

喬湛城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紅酒, 卻道：「嗯，當時喜歡，現在也喜歡，日後也喜歡。」

季沐熙：「……」

這什麼車軲轆話，哥們你不會又喝醉了吧？

喬湛城卻是拉過了季沐熙的手，帶著他重新坐到了鞦韆上, 沒人推動鞦韆，鞦韆一動不動。

「我小時候，我媽一直給我說，只要可以回家，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好, 無論如何，無論用盡什麼樣的手段, 都要回家，」喬湛城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紅酒，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回憶般，「然後她千方百計把我送回了喬家，然後她帶著錢跑了。而我並沒有迎來她嘴裡說的『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好』。」

那個時候喬湛城就在想，其實他可以回去，他不想要這麼富有的生活，他情願回去和媽媽一起啃饅頭。

但是喬湛城也知道，他媽不要他了。

所以喬湛城什麼都沒有說。

俗話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喬湛城連根草都不如，這種人人喊打人人厭棄的地位更像是在草里陰暗生長永不見天日的蟑螂。

喬湛城其實習慣這種冷言冷語和莫須有的欺凌，他知道這是喬陽三人願意看到的。

他的世界好像永遠都是陰雨天，不說風雨劈頭蓋臉，但是卻是一場一眼望不到頭的陰雨連綿天。

永遠在下，暗無天日。

喬湛城一度覺得此生都要和這場雨作伴時，小巷中，季沐熙就這麼出現了。

原來人在感到關懷時，真的會落淚。

季沐熙身上有許多可疑，有許多秘密，但他不在乎。

「喬陽恨我媽，」喬湛城想起來什麼，抬頭將這杯酒一飲而盡，聲音沙啞，「當時在地下室，他想殺了我媽，我媽一直在掙扎，但是他指使我去的時候，我媽就不動了。」

或許是對當年的事情也有愧疚吧，也或許是知道自己難逃死劫了。

喬湛城想不明白，只是滿身是血的時候，他真的、真的很想見到季沐熙。

這是叫人膽怯的暴雨天。

鼻息間分不清是血腥味還是雨腥味，喬湛城只想快點回去，他要回去洗個澡，他想回去擁抱季沐熙。

但是他的腿還在發軟，他幾乎要走不動路。

滿身的雨水和血水，他要怎麼去抱他，季沐熙會嫌棄他的吧。

他不如顧溯出身好，也沒有白夙淵那麼花言巧語會哄人，他什麼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