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自以為了解女娃的心事,只覺得叫人發噱,都說少年強說愁,卻不知少年的愁和老年的愁,也並沒有什麼區別,細校起來,少年人心思純淨,那點愁倒比歷盡千帆到了晚年不是為了前程名利,就是為了兒孫發愁的人更純粹了。
於是問她:「女娃娃最近怎麼回事?」
趙朴真恍悟:「沒什麼,畫得不好嗎?」
宋霑捋著鬍鬚:「倒是長進了些……」知道女孩子麵皮薄,宋霑沒點破,只是笑道:「上官家那小子去了羽林營,少了好多好吃的啊。」
趙朴真想起那天上官麟的剖白,微微有些不自在。
宋霑繼續道:「其實那小子看著魯莽,人品倒是不錯,看得出來待人赤誠,上官謙教子,還是正得很的。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包括你們王爺,最混帳的時候,其實才是最真的時候,等到再大些,進了名利場,那可就不一樣了。」
「到時候,他們要的,不是名,就是利,而站在他們身邊的人,總得對他們有幫助,才值得讓他們看上一眼,而少年時候喜歡過的那些東西,譬如清晨的一枝蘭花也好,黑暗裡一粒明珠也好,雖然曾經確確實實讓他們心動過,喜歡過,甚至寫過詩,寵愛過,和家裡鬧過……」
宋霑言若有深意,趙朴真不說話,只是低頭在紙上輕輕描著。宋霑又自言自語道:「我乾乾淨淨了一輩子,如今卻給你一個小丫頭教畫,在王府混吃混喝,沾上王府皇家,老夫這一身清名,就已經有些不乾淨了。」
趙朴真其實也一直覺得好奇,不由看向宋霑:「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先生這是要出山嗎?」
宋霑卻笑了笑,道:「我與開元寺的淨衣法師是棋友,有次和他手談到一半,我有事暫時離開。回來之時,卻看到一個少年人在寺院遊覽到了那裡,看到淨衣法師對著殘局苦思,一時興起,便與對弈至終局……這少年人靦腆安靜,下起棋來雖時有長考,卻一落子便動若脫兔,大開大合,縱橫捭闔,似是每次長考已想到數子之後,且一旦落子,只管一心下去,專心致志,心無旁騖,便是失利,也絕無悔意,看他落子,寵辱不驚,胸有格局,已非凡手,然而京城棋道年輕高手,卻不曾見過此少年,我們原以為是哪家大師的子弟,他卻不肯留名,含笑而去。」
趙朴真聽他娓娓道來,十分吸引,說到最後,想起那煞神經常一人對著空白棋盤沉思許久,不許任何人打擾,有次她好奇問了句,李知珉只道:「我在自己和自己下棋。」一個人怎麼下棋?
她看向宋霑,覺得自己已經猜中了:「那位少年,就是我們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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