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因方才的情緒波動而氣血翻騰,陰闌煦開始大口嘔血。他曾試著用手捂堵,淋漓猩紅卻仍不斷從蒼白指間汩汩流下,於白色被單之上飄落血梅數瓣。不多時,灰眸的青年已有些神志不清,而後囈語便源源自那毫無血色的薄唇之間溢泄,混亂的詞語互相碰撞勾黏,不知是在稱頌哪個沉落大海的神祇。
好在鈴響不到一分鐘,就有三個手中大包小裹的年輕護士及時趕到了這間單人病房。
「護士小姐,我的朋友突然吐血,請你們——你們?」
看清這些女孩的臉時,凌凜剩下的話卡在了喉中。
倒不是說護士們面容奇特或長相醜陋,只是她們臉上神情均是木然,統一得就像張張面具緊扣在了護士們的臉上。似是能感知到凌凜的凝視,她們的目光會跟隨他的動作,然而六隻渙散的瞳孔著實令人懷疑這三個護士是否真能視物,從那失焦的眼神中幾乎感覺不到一絲活氣。女孩們口角流涎,拖著腳步,在瓷磚上姿態怪異地行走,如同是被不可見絲線提拉操縱的木偶。
不過,儘管動作僵硬磕絆,三個護士還是奇蹟般地順利走到了陰闌煦的病床邊上。
應該是年輕人吐血的情況已發生多次,護士們齊齊打開手中提前備好的藥箱,有條不紊地開始了各自的活動。其中一個護士取出針管與壓脈帶,接著將藥劑推進了陰闌煦臂上的靜脈,僅在此時她似乎變回正常,動作奇異得順暢嫻熟;另一個護士自盥洗室回來,擰乾浸水的手巾,仔細擦淨年輕人的手臉,又揩拭去了床頭鈴上沾染的血污;剩下的那個護士則為他更換了嶄新的衣被,接著抱起弄髒的床罩被單,準備離開病房。
「站住。」灰眸的年輕人喊了她一聲。
小護士應聲僵立原地,如樹了一尊血肉雕像。
雖神志回巢,但陰闌煦體力尚未恢復,無法再多言,便只是朝凌凜指了一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金髮的男人這才發現自己的西裝上也被濺了一抹猩紅。
而小護士也因此又有了動作。繼續抱著等待清洗的沾血病號服與被單,她拖動腳步走到了凌凜面前,恭敬地低下了頭。
凌凜抿唇看了她許久,最後還是解下馬甲,雙手交給了她。
女孩接過,將帶血的馬甲小心藏進了懷裡那堆衣被之中。
待全部收拾完畢,三個護士便一起退出了病房。
從來到走,整個過程中,她們相互之間沒有任何交談,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如同被上好發條的機械人偶。
——床頭柜上,小八音盒的芭蕾舞人偶高舉著雙臂,無人下令她便無法起舞。
等她們都走了之後,凌凜面色一沉:
「讓我看看你的手。」
陰闌煦聞言身形一頓,想將自己的右手藏入被下,動作卻慢了一拍,立時被凌凜捉進手中。
只見於那蒼白五指指尖,一指一粒,五粒血痂殷紅,好似白玉上鑲嵌瑪瑙顆顆,有種病態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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