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怕沾到我的血,」那雙灰眼睛微微眯起,望向她的眼神中滿是嘲諷,「你還不想死,對吧?」
下一秒,陰闌煦蒼白的手指撫上了龐新娟的面龐。
遠低於常人的體溫,這根手指就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冰,甫一貼近即觸感鮮明;龐新娟只感到一股可怖的寒意自這指尖而來,穿破肌膚,滲入了她的骨髓。修剪圓潤的指甲並不鋒利,她卻覺得臉上是一把危險的匕首正在緩慢移動,刃尖滴血,仿佛隨時可以劃破皮膚、剜出她的血肉。
道道紅痕塗抹這個姑娘年輕清秀的面容。
不知是在描畫她的五官,還是在勾勒她的骨相,陰闌煦似是信手塗鴉,卻仔細避開了龐新娟的口唇眼周,刻意繞過了每一處單薄的皮膚。將死刑之前的預備工作拉長成一種折磨,他眼看到冷汗流下龐新娟的鬢角,向頷尖沖淡一抹血色。
而他確實在享受刺殺自己的人此刻無法控制的戰慄與閃躲。
「被拋棄的狗,Shan不惜用你的命下戰書。」
由年輕人唇間吐露的言辭依然冰冷,同時帶有一種飽蘸惡意的憐憫。
「真是可悲,跟錯了主人的狗,就只剩一條死路。」
他的手指停在了龐新娟唇上。
以指腹輕輕敲打那雙飽滿的豐唇,灰眸的年輕人耐心得像是死神在午夜叩響門扉——不要再抵抗了,他用動作如此述說,只要含住我的指尖,就能從畏怖驚懼中解脫。
而且在瀕死之際,還能在幻覺里一窺奇譎無比的夢海景象,作為帶去另一個世界時的禮物;
你可知在東埠有多少人傾家蕩產購來『落海』,只為了這沉下深淵的一刻。
「來。」
灰眸的年輕人發出邀請。
冷汗已徹底模糊了龐新娟的視野,她眼中只剩一團蠕動的淺灰迷霧。
姑娘顫抖地張開嘴——
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步履落地雖不沉重,但兩步間隔稍長,聽得出來者步幅較大,定是身材魁梧之人——不,不對,這樣的腳步聲有兩個,一個沉穩堅定從容不迫,一個微微踮足方便發力——有兩個高大男人,正在走近這間走廊盡頭的病房。
一同傳來的,還有兩人交談的聲音:
「謝謝您送我回來。」溫和的男聲說道。
「陰顧問是在這間?」清朗的男聲問道。
像是聽到理智呼喚,意料之外的響聲撥散了她腦海中的灰色迷霧,龐新娟猛地清醒過來,再次閉緊嘴唇。
陰闌煦微微挑眉,似有一分意興闌珊,將那根流血的手指攥進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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