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著赤紅的雨水踏上最後一級樓梯。
他推開走廊盡頭那間單人病房的木門。
床上卻不見那個蒼白之人。
青年便迎頭撞進一片紅色。
一片紅色,濺於屏風,溢流桌面,髒污地板。
恰似赤血縱橫。
而在四面牆壁之上,這片血色更是恣意潑灑,以赤絕吞沒潔白,紅白交映,艷烈刺目令人窒息。
但,與其他幾處紅污不同的是,牆上這一團團一道道血色並非胡塗亂抹的結果;似是將牆面視為可供自己發揮的大幅畫卷,潑畫者多餘費心蘸塗擦抹,竟然進行了一番「創作」——
紅色線條組成軀幹,血色小人躍於牆上,人形重疊,肢體交錯。
它們在毆鬥。
它們在殺戮。
它們在交媾。
——四面大幅血墨塗鴉,圖案暴力穢褻,描畫的情景,竟是血腥殘酷的輪姦施暴現場!
而受害者的位置,不偏不倚,就畫在床頭所靠的牆面之上。
它無助地伸手求救,張口難言,垂下的手臂指向這張病床。
於那潔白床單之上,一團「血污」醒目刺眼,位置正對應人體腰下膝上,所代所指不言而喻;赤紅幻化,恰如一隻無形的手,揪緊了王久武的六腑五臟。
青年艱難地吞咽津液。
喉結在頸上不安滾動,唇舌卻愈發焦燥,他想深呼吸,竟喘不過氣,床單上的鮮紅顏色刺得他雙眼發痛。嘗試自醒,王久武努力從那片赤色上移開視線,於是低頭看向腕錶,浸過雨水的錶盤則已無法辨識,被一層乾涸紅色蒙住;他便下意識抬首朝四周張望,可那一片穢褻潑抹著實猙獰不堪入目,反倒重重衝擊起他的心臟。
青年只得將目光投向窗戶。
樓外蒼宇風聲呼嘯,赤雨未絕。
依然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海魚自鉛灰雲端掉落。
被狂風裹挾吹拂,一條細薄的小魚如一片身不由己的落葉,在半空翻飛旋舞,直至重重拍向窗戶。它的魚鰓只翕張了幾下就再也不動,魚身卻還沾著雨水滯留原處,牢牢扒在窗上,令這片帶鱗的樹葉化作濕軟黏滑的裝飾物。無靈識的細小生命悄然逝去,唯有緊貼著玻璃的那一側灰白魚眼,仍呆呆地望著僵立於前的青年,好像同樣是在質問:
「你為什麼沒救我?」
你為什麼沒救我?
——我為什麼沒救她?
風從窗戶縫隙擠入,噴在了王久武臉上,海腥撲鼻,其中仿佛混雜著一股令人喉口發甜的腥鏽。
還有土腥味。
並非來自此時此地,由記憶深處,土腥味滾滾而來。
現實與記憶的邊界因此模糊,青年所處的病房亦扭曲破碎,磚石水泥變成土坯茅草,清淨潔白褪色為暗沉黃褐;恍惚間,他原地未動,卻已走回了那間小屋,那間被他埋葬多年的幽暗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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