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林很快因為藥的成分,和高燒帶來的眩暈,陷入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
他好像聽到有人喊審判長來了,又聽到說要停止大封鎖儀式。然後他看到諸多奇怪又混沌的景象——天空上出現破洞,星光從破洞中傾瀉而下;到處都是紅色,到處都是屍體;他和審判長行走在一處寧靜的街道上,面帶笑容的交談,槍聲,子彈,血,握住但又鬆開的手。
這隻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林的額頭。
林悚然睜開眼,發現自己是在做夢。
但手的主人,他的頂頭上司,審判長,灰翠·多弗爾,確實就站在他面前,向他俯下身體。
那句「淨化掉你就可以了」猶在耳邊,看到審判長的一瞬間,林因發燒而遲鈍的大腦,無法判斷自己有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
灰翠收回感知他額溫的手,看著林,眉頭緊鎖。
「做噩夢了嗎?」他問,「你剛剛在呻吟。」
「……大概?」清晰記得剛才那個夢的林,一邊猜測自己是不是多次面對審判長的槍口,壓力太大,一邊用沙啞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是發燒太難受了。」
「不要說話了,你點頭搖頭就可以,」灰翠道,端詳著林,「林,我可以再看看你的左眼嗎?」
左眼?
代表夢之權柄的粉紅海螺珠,現在就在林左眼中,因為並沒有消化這份力量,鏡中瞳的左眼變成了粉色。
現實中林的左眼會跟著一起變色嗎?
這個問題,過去的林不好判斷,但如今有幾次經驗的他認為,應該不會。
他抬手,解開繃帶,取下紗布。
一雙深黑的眼眸,和過去一樣完整,清澈,又因為發燒,顯得格外水潤。
右眼表面的儀式陣,那繁複的金線在微微發光。而尚未畫上儀式陣的左眼,雖然含著淚水,卻不像之前那樣,時不時顫動。
「還痛嗎?」灰翠問。
一邊說,他的指尖一邊輕輕點在林的眼尾,這小心翼翼的動作,好像比吹螺者還要溫柔。
對待自己人,審判長真是沒話說啊。
林這麼想,搖了搖頭,表示不痛了。
「真的嗎?」灰翠道,他的眉頭依然沒有舒展,嘴角卻上揚,綻開一個很淺的笑容。
林一時看愣住。
「太好了。」灰翠說。
「太好了,」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柔和得不可思議,眼睛彎起,對林道,「哪怕是這個糟糕情況下,也會有好事發生啊。」
林沒有說話,只看著他,不知為何,更感眩暈。
床邊小燈的光亮,在灰翠微微眯起眼中揉碎,讓林想起不久前,他舉起來觀察的那枚粉紅海螺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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