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爺子看他一眼，接過他的茶。

姜離仔細打量著老爺子。

幾個月不見，老爺子竟老了好幾歲，面容枯槁，一貫矍鑠的眼神變得渾濁，眉眼間散發著濃烈的死氣，和半年前精神抖擻的模樣仿佛兩個人。

姜離不禁暗暗心驚。

老爺子這是大限將至？

陸琮坐在他對面，「如果你是來勸我接手大哥那攤子，您就趁早歇了這條心吧。」

陸老爺子放下茶杯疲憊地嘆口氣，「小六，我時日不多了。」

他沉沉盯著陸琮，「醫生說，我可能過不了這個冬天。」

姜離和陸琮皆是一怔。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姜離仍是心中發沉。

陸琮亦愣了許久。

老來得子的老爺子一直把陸琮當孫子輩疼寵，鮮少嚴厲，溺愛居多。陸琮雖然喊他爸，但兩人相處更像爺孫倆。

老爺子放軟語氣，「陸氏是我一手創辦，我不想我這一生的心血付諸東流，你明白嗎？」

「爸，老話說得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保證在您有生之年，一定保持著陸氏的輝煌。」

陸老爺子逼問：「那我走之後呢？」

「那時候您已經……」看不到了。

陸琮剛要頂回去，姜離悄悄拉拉他衣角。

陸琮看他一眼，話鋒一轉，語氣委婉不少，「以後的事您就別操心了，我看大哥這些年幹得挺好，要不是出了厲家這檔事也不至於鬧成這樣。股東要鬧就讓他們鬧，早晚他們會知道『別無選擇』這個詞的意思。」

「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鐵了心不管是嗎？」

陸琮直言不諱，「我不想背鍋。為了保下大哥我都累出病了，您是要犧牲一個兒子來換另一個嗎？那我覺得我才是值得保的那一個，畢竟我比大哥年輕。」

姜離又拉了拉他的衣角。

什麼時候了還在發表他的陸氏謬論。

「總歸是一家人。」陸老爺子忽然苦笑一聲，「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當我的接班人嗎？不止是因為大師的那番話，更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對你的哥哥姐姐們趕盡殺絕。」

陸琮和姜離對視一眼，皆不做聲。

「小六，你還年輕，不懂親人二字的意義。你剛說得挺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老頭子早晚兩眼一閉雙腿一伸，臨死前有你們這些親人在身旁，我才覺得這輩子沒白活一遭。這些經歷過的感情不會因為我的離開一同消散，你明白嗎？」

這話聽起來總透著古怪。

「我回去了。」老爺子顫巍巍地起身，「希望在我離開人世前，還能等到你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