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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惠珍說:「到現在爸媽還是不願意動這個房間,或許在潛意識裡,他們還是希望某一天,一個叫童偉強的男孩能回家,住進這間房。」

第60章 安穩訴說

童米蘭站在棗樹下,仰頭向上望,棗在樹葉之間密密地打著堆。

兒時她怪罪這棵樹,不論樹的枝幹還是葉片,她提起鏟子來到樹下開始奮力地挖,要把樹根暴露出來並剷除,她用腳踹,用牙齒咬樹皮,吃一嘴的腥氣的泥。可她沒能成功,樹依舊挺立並年年結果。現在她明白樹是純良的,自然的面貌都因人的行為才有了改變,善與惡,庇護與虐待。以前的她過於弱小,只能將仇恨寄托在一棵樹上,因此報復樹,樹不能反抗,它默默地承受且一言不發,是否它也同情過她,它也感到某種無奈的脅迫。在此時她竟跟樹產生了聯結,她有點想擁抱樹,仿佛擁抱兒時在樹下痛哭的自我。

她搖棗樹,幾顆棗掉在地上,撿起來用衣擺擦一擦。鏡頭拉近,聚焦在她的手和棗上,棗身上不規則的紅像它墜落後摔出的淤血,它很可憐,它身負重傷。

「嘗一嘗。」童米蘭說,遞給晏山和童惠珍一人一顆棗。

脆甜,這棵目睹過鮮血和棍棒的樹,竟結出滋味香甜的果子。晏山艱難地咀嚼、吞咽,他感到無法呼吸,心是極度酸苦的。他想,這樣的故事、這些固執的人出現在熒幕上,是否能帶來一些衝擊或改變,更多的人能理解童米蘭,以及這整個群體,知道他們和她們的掙扎與痛苦。變性並非只是姓名和手術,那只是最淺層的東西,他們要面對的社會審視、漫長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很輕吧。晏山悲痛地想,同情與歧視都那麼輕那麼不值得一提,人們看一看就忘了,可還是得拍下來,沒有人說這些故事他們只會更邊緣。

邊緣,童米蘭在一個圓圈的最外圍走著路,一走好多年,晏山也走這樣的路,有時候覺得路很窄,有時候又覺得路在變寬,但始終走不到裡面去,里圈的人喊呀:我們理解你們支持你們,眾生平等,人生自由。但凡你要邁進去一點,或拉他們出來,他們就跳起腳換了面孔,又插玻璃又揮刀的。

他們往回走,三人都很沉默,臨近童惠珍的家,晏山恍惚看見門口停著一輛汽車,夜裡路燈光暗,汽車大燈使一切都白慘慘,他走近了才發現那是隋辛馳的車。

程滿滿蹲在汽車旁邊抽菸,高抬著下巴,聳著肩,隋辛馳站在他的旁邊,看手機,屏幕的光讓他的臉成為黑幕中僅有的明亮。

晏山看見隋辛馳就鬆懈了他的嘴他的肩他體內的任何一切,從跟著童米蘭來到村裡的每一天,晏山都緊繃著,他真想不管不顧地衝上去,抱住隋辛馳不撒手,但他還是矜持的,他快步走到隋辛馳身邊,說你怎麼來啦?你多久到這裡的?他還想繼續說什麼,但是所有人都看著,包括門口的小瑤,他就被迫地止住了想要喋喋不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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