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修士一揮袖子, 玄鳥真火頓時落在了那些戴著面具、不分敵我攻擊無涯派弟子的長老身上。
真火可以除一切邪穢,卻沒有辦法拯救被奪舍的可憐人。
在火焰中,皮肉傳來噼啪的驚人脆響, 四個長老喉中發出痛徹心扉的痛呼與尖叫,一點點隨著罪孽一起落入飛灰。
在場眾人注視著這一幕,心底無不悚然。
四弟子就這麼呆呆愣愣地注視著真火之下一片不分你我的殘骸。
混入其中的師尊在方才還在與他這個不成器的徒弟談笑風生啊!
長長的淚痕自這個年輕人臉上留下,他臉色爆紅,忽而從喉中發出不似人的一聲悲憤的吼聲。
遲來的情緒終於湧入他們心頭, 哪怕是再遲鈍的人也消化完了這轉瞬間的危機, 而後他們注視著長輩們留下的一堆骨灰,竟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哪怕有些人或許並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人, 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至少對這些無涯派的親傳弟子來說, 卻是撫養他們、傳授他們的師尊。
可是再多的恩情,甚至還沒有等到他們長大成人可以報效的那一刻,便轟然與黃土混在了一起。
「沐安……」
不知道是誰先壓抑著滿腔悲憤道出來了名字。
在滿腔故意放低的泣聲中,逐漸升騰出一種夾雜著仇恨的苦嘆。
那人多瘋癲啊。
轉瞬之間就奪取了四條人命。
奪取了他們的師長,他們的親人。
四弟子似乎已經緩過來了,他的眼底紅通通一片,好像藏了一眸底的恨血。
他緩慢而沉重地走到了岑舊面前,沉重而疲憊地喚了聲:「大師兄。」
岑舊是這些人中唯一面無表情的。
震驚、悲傷,甚至只是單純的同情惋惜,他都沒有。
他白衣肅立在師尊的故居前,在這種悲愴的氣氛下,心卻鼓譟著,品出了一點報仇雪恨的快感。
死去的人是這些人的親朋,但卻是前世加重他墮落深淵的幫凶。
此時,他甚至感覺到了幾分與世界隔離斷掉的旁觀感。
岑舊想,他甚至感謝沐安。
因為有悖禮法,因為同門舊情,又因為什麼所謂的大局為重,他甚至不能像沐安一樣,肆意將這些人的性命踐踏。
儘管目的是報仇。
「怎麼了?」岑舊稍稍回過神,他忽而想起沐安的紙人分身臨死前那番沒頭沒尾的話。
沐安說得討巧,既能動搖岑舊的道心,又能將眾人的怒火稍稍遷移到他的身上。
是要報仇嗎?
岑舊木然地看著曾經也算關係不錯的四師弟。
他像是眨眼間又被沐安扯回了前世孤立無援的境地,如今疲憊又脆弱,揚起脖子引頸就戮,等待著過往故人對他的判決。
「大師兄,」四弟子似乎一夜之間從沒正形中錘鍊著長大了,從前那副油腔滑調的模樣竟在眨眼間便消失得乾乾淨淨,紅得快要滴血的眼睛裡面掛滿了疲憊的血絲,他盯著岑舊,快要將青年修士盯出洞一樣的專注。過了很久,岑舊才聽到這位師弟沙啞著聲音,緩慢又鄭重地說道,「我替師尊說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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