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笑道:「我知道,你要是在場,你也會那樣的。後來,你去了安寧堂,我當時燒的迷迷糊糊的,聽見你在我耳朵邊叫我了,說乾爹帶我去南京司香,一句一句我都聽見了,只是沒力氣,說不出話來。」
高儉愣住了,過了一會,自己掬著水洗了一把臉,低著頭道:「我……我還以為你因為我另拜了乾爹,心裡惱了我。」
方維從懷裡取出一把木頭梳子,沾了些水,一手握著他的頭髮,一手輕輕柔柔地梳下來,笑道:「怎麼會。我去見過爺爺了,他也跟我說了,這是乾爹臨終前交代過的。乾爹見你後來出息了,一定也會很歡喜的。」
高儉猛然回頭,問道:「芳兒,你去見爺爺了,他……」
方維愣了一下,搖頭道:「他病得厲害,前幾天已經過身了。聖上也有旨意下來,給他身後哀榮。」
高儉呆了一陣,臉色哀戚,嘆了口氣,他又低聲道:「張家在江南的生意,我已經通過信函告訴了你。日後你要清算起來,一個都別放過。」
方維嗯了一聲,又取了肥皂碟子過來,高儉笑道:「怎麼好勞動你呢,我自己來。」
方維笑道:「還是我來吧,有事弟子服其勞,應該的。」
他的身體上舊傷斑駁,方維給他擦洗著,見都是陳年的刀傷箭傷,笑道:「乾爹一輩子沒有出過京城,你倒是替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
高儉苦笑道:「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他笑話我還差不多。我後來治軍打仗,也不過是用的他教我的那些。可是我學的不好,有些仗打的,也慚愧的很。」
方維笑道:「我心裡都明白,你雖然拜了陳鎮做乾爹,可是你一直不願意呆在京城,遼東、宣府、大同你跑了個遍。乾爹生前的願望,你一一替他實現了。」
高儉慢慢地點點頭,肅然地看著方維道:「我帶著人,在長城外縱馬疾馳的時候,總是會覺得離他很近很近,近的我仿佛一伸手,就能再摸到他了。」
方維聽了,有如萬箭穿心,眼淚忽然禁不住地流下來。他握著高儉的頭髮,看見里頭黑白交錯,低聲道:「二哥,這麼多年,你辛苦了。」
高儉自言自語地道:「我記得有一次在大同,臘月的天氣,那真是呵氣成冰,我帶著一千多人在長城外,本想打個埋伏,結果反而中了計,被韃子的精銳包抄了,我中了幾箭,倒在地上。天下起大雪來,傷口往外冒血,我有點迷糊,以為這輩子就交代在那裡了,自己也閉上眼睛等死。忽然就仿佛聽他在我耳邊叫我似的,他說我在安定門外沒死,你也不能死在這。後來,我咬著牙爬了起來,在周圍尋了一圈,最後只找到了一個還能喘氣的,兩個人扶著,頂著風雪走了幾天幾夜,翻過山,走了回去。」
方維肅然問道:「那個人,就是金九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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