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下去,深吸了幾口氣,又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想著,我年紀也大了,早晚要走在你前頭的。我就等著,有你後悔的那一天。可是今天,我忽然害怕了,難道老天另有安排,那個後悔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蔣院使說著說著,兩行渾濁的眼淚就從眼角慢慢流下來。蔣濟仁看得分明,一時心如刀割,扶著椅子慢慢跪下去道:「父親。」就磕下頭去。
蔣院使彎下腰去,拉著他的袖子道:「孩兒,你快起來,別傷了血氣。」自己也擦了擦眼淚,扶著他起身,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你是一定要這個媳婦不可。」
蔣濟仁看了床上昏迷著的蔣夫人一眼,又小聲道:「那人本來只是咬了我,她可以走脫的。她一定要過來拼了命跟那人纏鬥,才把我救了出來,又被咬住了。若不是這場變故,也不一定動了胎氣,九死一生。若是我負了她,上天也不能容我。」
蔣院使聽完了,平靜地點點頭,又道:「她這次生產,氣血大虧,就算調養好了,以後說不定……」
蔣濟仁會意,說道:「她這次死裡逃生,我已經感念上蒼。子嗣的事,都是天命,沒有便沒有吧。」
蔣院使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屋裡的陳設,說道:「坐月子原是婦人身子最弱的時候。我看這裡樣樣不足,難不成只喝米湯?」
蔣濟仁道:「家中也準備了些東西,只是事出突然,如今她昏迷不醒,也不能搬動。等她醒了好生服藥,過十天半個月,能下地走動,看著沒有大礙了,我就帶她回家去,再慢慢進補調養便是。」
蔣院使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又道:「就你們在金魚胡同那個房子,也小的很,哪裡比的上家裡。我看不如你們搬回府里住吧。」
蔣濟仁愣住了,許久沒有反應過來,蔣院使平靜地說道:「媳婦的事,我也想過了,納銀贖罪就是。何況我在宮裡擔了幾十年差事,有些地方用用我這張老臉,也還是行得通的。」
蔣濟仁又驚又喜,連忙道:「您……」
蔣院使道:「我一生最在乎顏面,也自詡清貴人家。可是細細想來,濟安管著鋪子這些天,弄出來的污糟事,我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你在府上的時候,尚且算兄弟友愛,如今他不孝不悌,不仁不義,絕非醫家本分。我若是哪天眼一閉手一撒就去了,家業交給他,怕是抄家滅族,近在咫尺。你仁術仁心,有容人之量。媳婦雖厲害些,心裡頭有盤算,到底是正路的人,也沒什麼陰私之事。」
蔣濟仁聽得呆了,又道:「父親不必這樣說。您身體康健,可享高壽,又何須憂心這個。」
蔣院使擺擺手道:「先不談了。」
他走出門去,叫了個隨從過來,吩咐道:「你回府上去,叫人套兩輛車。」
那個隨從十分乖覺,見他神色釋然,連忙道:「小的明白,小的這就回去叫人將大少爺的屋子打掃乾淨,套車將大少爺、少夫人和小姐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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