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哇!”
元皓牗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早上不好。
银霁黑着眼圈,头痛于在校门口就碰上这个人。
看到那张和《天线宝宝》里的太阳婴儿如出一辙的笑脸,她不禁好奇,像这样一个发光体,究竟能采取什么样的过激行为?把自己种到北冰洋吗?
脖子一沉,元皓牗在她的兜帽里放了什么。
“这个给你喝。”
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易拉罐上面粉粉黄黄地标识出来:温热状态也很美味的桃子汁哟!
下毒了?
不至于。他连处方药和非处方药都分不清。
银霁麻木喝果汁中。元皓牗又递来一块手机屏幕:“快看,会狗叫的猫!”
视频里有病毒?
不对,又没转发链接给她。
看他那副傻乐劲,哪有半点emo人的样子。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才把他变成了权杖十里的佝偻老哥?
“等我以后养了猫,我也要教它学狗叫——为什么敲我?请进。”
“还挺硬的。”银霁从他的胸口上收回指关节。
“当然硬,你敲的是骨头哎。”
骨头硬成这样,脆弱也纯属他自我认知不足。
校门口人流量大,突然飞过来一个谁挂到他身上,很快又挂上来一个。男生们嘻嘻哈哈地聊着最近的电竞赛事,银霁像游魂一样独自飘走了。
太阳焖在乌云背后,催迫了好久,乌云也没有要呕出雨来的意思。
大众占卜果然不可信。或者有一部分可信,但是这么一尊莲花大士,只有几百亩的王莲才托得住他。
飘进教室,孔秋她们又在讨论甘恺乐的上进心。刘心窈总算学会了转移话题:“我有个亲戚,三十好几没考上公务员,家里人都很着急。后来他自己0资金创业了,我们问他怎么做到的,他说现在的就业环境没有那么多缺口留给年轻人,所以年轻人要学会自己创造缺口,路都是走出来的。”
“三十好几算哪门子年轻人!”
“好吧,这个例子确实不太恰当,我再想想……对了,这个怎么样!我还认识一个人,分手之后找不到更好的对象,一心想跟前女友复合,可是前女友已经跟别人结婚了。这个老门槛呢,也没想着放弃,考证考了三年,最后成了前女友的法律顾问,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正牌老公还久。你也不能说他挖墙脚吧,工作也是正经的,他自己也无所谓有没有名分,只要跟前女友待在一块就满足了,撵都撵不跑。总之先把坑给占着,难保哪天就上位了。”
“诡计多端的男小三。有文吗?想看。”
银霁掀起话帘,把闭着的嘴安插进她们中间,文具盒刚放到桌上,有什么东西扑了上来。
这季节哪来的蛾子和蟑螂,五线谱上蹲的是一只纸折青蛙——一种小学生的DIY玩具,善于弹射起飞。
回头看时,元皓牗隔着走道朝她招手:“弹回来!弹回来!”
韩笑也注意到了纸折青蛙,惊呼:“这么厉害,还能过河?”
银霁把青蛙拿给韩笑拆解研究,元皓牗的脸变成了一个插座。
午饭时,插座脸随便点了份炒饭,坐在银霁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把勺子送进瘪嘴插孔里。
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出场频率过于高了,还惆怅地评价银霁:“你不对劲。”
“我怎么了吗?”
“老师叫了你三声你才答应。”
“上课走神罢了。”
“还有,我问你话,你也只是回答而已。”
“……我不该回答吗?”
“我是说‘只’回答,平时你少说也要阴阳两句,还要哔哔叨叨教给我一些歪理。”
“这样啊。”
“对,就是现在这个格式!太不对劲了。”
“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
由于这次的歪理不够歪,元皓牗不满意地放下勺子:“你绝对大有问题。”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好像找到了自圆其说的论据,并且难以在公共场合交流,嚷着“今天不冷,我们去操场跑步吧!”把银霁拖下了楼。
但是走到火葬场……不,教学楼下放有三个垃圾桶的角落,他站住了,屏息凝神、正色道:“你是在害怕胎儿的体积,对吧?”
这一杆子支到哪去了?
“呃……我……好吧。”
“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等你到了生育年龄,说不定人造子宫已经发明出来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银霁意识到,原来她今天的情绪可以描述成“害怕”。
不过,与其说是纯粹的害怕,倒不如说是对害怕本身的排异反应,具体表现是:一边为悬而未决的人际关系感到害怕,一边问自己“至于吗?”“至于吗?”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吧:“取卵也怪吓人的。”
“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实在害怕,你就领养代替生育,或者死后把遗产捐给慈善机构,谁规定人一定要有后代了?”
“你说得对。走吧,我错题本还没剪完。”
银霁使大力,没能拉动他。
“不对,你在敷衍我。”元皓牗拧着眉头:“原因肯定不是这个。”
银霁深深叹气:“可以了,谢谢班长的关心,我自己的情绪自己能处理,和你无关。”
“不行,说好的心里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呢!”
排异反应大声抗议:谁跟你说好的?
“还有,别说什么跟我无关。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又是凭直觉吗?
“——要是你的精神状态正常,刚才肯定要骂我自恋的。”他刻意加重语气,强化了对论点的信心。
有的人小半天不挨骂就浑身刺挠,银霁从善如流:“你好自恋。”
“你也自恋。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见他如此执着,要是不说清楚,两个人可能要在这里沉浸式陪伴垃圾直到上课。根据语境,银霁定制了合适的谎话:“好,我说出来你不准生气。元皓牗,你是不是在架空我?”
(18)班最高领导伸手摸到头上的管理员id,迷茫道:“你说谁架空谁?”
“我明明可以和别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家,被你一搅合,放学搭子都快没了!你是没有自己的小伙伴吗?啊?你说说,你有什么目的?”
元皓牗没有被她突然变脸震慑住,当场找出漏洞:“你以前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吗!”
“那是你没看到我和别人一起。”
“不可能,我天天——”
一记猛刹车,话头被他自己斩首了。
银霁凑近了些,尽力把眼睛眯得像刀片一样锋利。
“你天天什么?”
“……我天天也不是没有放学搭子。”
“是吧,你这样也是在架空你自己,就这么抛弃了老放学搭子,哈特不会痛吗?”银霁指了指早上被她敲过的部位。
“哦,原来你是看腻我了,懂了懂了……可是这种小事至于让你害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我害得你人际圈子都缩小了,等你十八年后午夜梦回,想起年轻时为了A市市民的安危,错失了与长腿学霸共同进步的机会,气得当场跟我扭打起来,我怕我到时候赔不起医药费。”
元皓牗关注到的重点首先是:“该赔医药费的是我,谢谢。”
其次是:“十八年后我不会跟你说的一样冲动,虽然现在我不敢保证。”
最后才是:“果然还是因为敖鹭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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