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你开玩笑了?你再磨叽下去,中午就赶不上了。”
爱称是眉毛的这位公主切翻了个大白眼。说起来,元皓牗的白眼常常翻得特别瓷实,可也不像她这样,黑眼珠都看不见了,定窑出来的吧。
银霁仍没觉出她的“动荡”之处,只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一种稳定的不耐烦,跟暴躁老姐这种随点随炸的还不一样,她就是……一直处在文火慢煎中。
张经理知道怎么关火,口里念着“赶得上、赶得上”,暂且放下猫,过去哄她。银霁凑到元皓牗旁边,小声问:“张经理不是本地人呀?”
元皓牗是个适应能力强的,一晚过去,已经习惯了银霁随时随地的大胆假设。
“没错,他不是。不过,他已经在A市打拼很多年了,口音跟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你是从长相看出来的吗?”
“店长说他租房子住。”
“嘁,还以为龙王又在你身上显灵了呢。”
“这就很奇怪了。他在本地知名企业做到了经理的位置,还能出来单干,说明经济条件还不错。A市房价没有一线城市高,经开区那些新楼盘更是跟附近的地级市价格持平。你看过新闻吗?现在的房东已经不想把房子租给35岁以上的人了,这么多年,张经理为什么不买房?”
“可能他以后还想去一线发展吧。”
“也可能是因为他女朋友有房,他大可省下这笔钱。”
“多么抠门的凤凰男——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这都被你发现啦。”
“好啊,我也站在男性的立场上分析一下,你看看张经理现在的样子。”元皓牗抬下巴指了指那个做小伏低的敦厚背影,“我不觉得区区一套A市老房子能让一个男人低声下气成这样。”
“这样吗,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什么?”
“他超爱。”
“……行吧。”
“还有一个问题,他跟这个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我爸那上班的时候就不是单身,至于女朋友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对了,你先别慌,说不定他已经在郊区买好房了,只是现在上班的地方离自己房子太远,所以才要租房住。”
“那他为什么不在新房附近创业?据我所知,市内的烘焙行业已经很卷了,你刚刚也说过,已经到了不随大流就要赔本的地步。如果他有单干的意愿,就必须另起炉灶;如果他只是求稳,为什么要出来单干?”
“嗯,你的质疑很合理,可是这些都和猫没有关系。你看他,对待难搞的女朋友都这么好脾气,何况是奥利奥这样听话……相对比较听话的猫猫。之前店长给我看过几个领养人的信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最靠谱,要是这个都不行,店长最后只能把奥利奥送给大学生了。”
“她不会的。”
“难说。这家店算上机动人员,加起来总共三个人,每天那么多猫送来,他们小本经营,哪里照顾得过来?”
另一边,张经理温言软语地哄好了女友,从暴躁老姐手上接过小奶牛,爱惜地抚摸着,用哄小孩的口吻对它说话:“好啦,现在你有新家啦!不如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忽然,元皓牗抓起银霁的胳膊,抖着声音跟张经理说:“小猫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对它好啊!但是该骂还得骂,拆家是不对的!”
然后转头向暴躁老姐打了声招呼,语速快得像吃到一块烫嘴的藕:“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过了两个天桥,银霁才从这场竞走中解救出自己。
她没有怪元皓牗:“你是不是看不得告别的场景?”
元皓牗松开她,用两个大拇指关节搓了搓泪腺:“哈哈哈,小点声,丢人。”
银霁拍了拍他的背:“不丢人不丢人,想哭就哭吧。”
银霁的表姐刚上大学时,一家人送她到高铁站,当着面,姨夫严肃地拍着表姐的肩膀,对她说:“从此你便离开了父母的保护,独自一人时,必须坚强起来,不要再和小孩子一样情绪化了。”等表姐消失在检票口,姨夫却是背过身去,把大拇指关节伸进眼镜片后面,不断地搓着泪腺,和现在的元皓牗一模一样。
“我没有哭……”
“你有张经理的微信吗?”
“啊?有。”
“我也加一下。”银霁操作完,抬头安慰他,或者说安排他:“你要是视觉上接受不了孩子在别人家幸福生活的场景,赶紧屏蔽张经理的朋友圈,以后我来替你看,看完了用语言转述给你,化二次元为一次元,把冲击力降低为五成。不用谢。”
“你这个魔鬼……亏奥利奥还这么喜欢你!你是一点舍不得的感情都没有吗?”
“好像没有哎。”
“三无少女!”
“昨天我不还是拜月教主吗?”
“无情无义、无所谓!”
算了算了,看他可怜,随他化悲伤为愤怒吧。
“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又想起来一件事:店主姐姐说过,你们张经理在老家养过猫,养得膘肥体壮,论经验,强过普通的租房族不少。”
“能不能别老用形容猪的词汇去形容猫?”
嘴上这么说,银霁感觉到,手掌下面绷紧的背部肌肉放松了下来。
“还有那个‘动荡’的女朋友,她不关心猫,这也没关系,因为两个人不出一个月就会分手。”
“你刚刚还说他超爱。”
“我问你,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住在江这头,要去江那头见她,星期天桥上堵车,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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