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要掩人耳目,穆祺是在城外的一所小破廟見到的海剛峰,彼此都是便衣,相拜也不過草草一禮。屏退一切無關的勞役力夫之後,海剛峰簡要匯報了這十幾日以來的局勢,重點強調了抗倭的情形——雖然大規模的侵襲漸漸絕跡,但由小股的倭寇劫掠卻是此起彼伏,不能不費力彈壓;半年前海剛峰履任,以強硬手腕鐵血蕩平海域,游兵散勇一樣的海盜迅即消弭,卻又有不懷好意的密探時時在海面遊蕩,四處窺伺著消息。顯然,是紡織作坊建成後新式技術的浪潮隨貿易向外擴散,已經激起了某些不可言說的覬覦。
某種意義上,這才是海剛峰同意與穆國公世子合作的根本緣由。官場不是遊戲,下屬也不是npc,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用之,在沿海開戰搞個不好就是個生靈塗炭,基本沒有地方官願意拿自己的前途拼這個風險。更不用海剛峰這樣剛強凌厲金剛不可奪其志的性子——真要是上面敢不顧一切硬來,那恐怕就得試一試神劍的鋒芒了。
所以,世子是千方百計才說服了這個自己親手舉薦的下屬,達成共識。而論證中最有效的證據,就是當下這昭然若揭的局勢;既然敵寇已經虎視眈眈,那與其坐等對方收集情報做足預備,還不如提前引爆危機,在戰爭中掌握絕對的主動權。先發制人,大致如此。
當然,共識是共識,利益是利益,就算被不少人視為穆國公世子的鐵黨,海剛峰依舊從容的自袖中取出一本帳目,雙手奉了上去。
穆祺接過來翻了一翻:
「這是什麼?」
「堅壁清野小半個月,上虞百姓所蒙受的損失。」海知府平靜道:「至於開戰以後的種種開銷,到時候還要一一造冊呈交,托大人報銷。」
秘密進行的特別治安軍事活動根本沒有在兵部批准,當然也就拿不到兵部的軍費。一切開支除了地方府庫自己出錢,就得想辦法讓上司挪借。但挪借歸挪借,哪裡有拎著一本帳冊直挺挺逼到領導面前要錢的?這是要錢呢,還是直接搶錢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哪怕是歷事老練見多識廣的巡撫總督,面對這樣的冒犯也萬難容忍;更何況面前的還是勛貴出身內閣當軸,據說年紀輕輕就能在京中呼風喚雨的穆國公世子!年輕人從來氣盛,海知府是真不怕把人惹毛了不成?
這一句石破天驚,連跟著海剛峰前來辦事的幾個縣丞都被嚇得面色驟變,幾乎要當場跪倒在地,戰戰兢兢的和這位冤種知府劃清界限。但京中來的世子大人面色不變,只是將帳簿仔仔細細看了一會,便遞還了回去。
「這種帳冊恐怕還要經皇上過目,在下可不敢置一詞。」
當今飛玄真君萬壽帝君懶歸懶擺歸擺,朝政上的控制卻沒有一刻懈怠。但凡涉及軍務調動的大事,哪怕只是一個特殊治安行動,那麼事後都必須要詳細匯報,一一審查核對。換言之,飛玄真君沒有點下他尊貴的龍頭,那誰都不敢在這種事情上亂批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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