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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大一級就是壓死人。無論怎麼絕望掙扎,儒望還是沒有辦法在一眾中土官僚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跳反開溜,只能跟著前呼後擁的一眾人等離開破廟,尋捷徑直奔海邊;登上了先前早就勘定好的一處高山。從此處高山向下俯瞰,恰恰能將大半海域盡收眼底,所謂「玉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很符合大安官場對一場酣暢淋漓瀟灑飄逸之大勝戰的審美追求。領頭的穆國公世子甚至特意更換了寬袍長袖的大衣服,佇立山巔衣帶當風。頗有昔日諸葛丞相羽扇綸巾指揮若定的意思。
只可惜……
「阿嚏!」穆祺打出個噴嚏,在凌厲森寒的海風中裹緊了自己的披風。他眯著眼睛舉目眺望,半晌才不確定的開口:
「天邊那團黑影……就是旗艦嗎?」
屹立在下首的將軍嘆了一口氣,默默上前一步,往東南方向指了一指。穆祺定睛一看,果然瞧見了海面上艟艟的船影,以及一根高高豎起的桅杆,其上黑旗招展,隱約有起伏的紋路。
「原來如此。」世子眯著眼睛想了半日,也實在猜不出這一張旗幟的來路(當然他對紋章學也並不精通),於是只有點一點頭,表示勝一切盡在掌握:「既然這樣,那接下來的就有勞戚將軍了。」
甲冑在身的指揮僉事戚元靖拱手一禮,也不去糾正「戚將軍」這樣大得驚人的稱呼;大安文武殊途,內閣重臣與外地武將的防備尤為森嚴。即使有詔書作保,雙方明面上也絕不能顯出什麼你來我往的交情來。他只是沉默著領受命令,而後抬手向下面一招,山下立刻就有親兵縱馬馳出,一騎絕塵,迅速消失在山道之後。
一切安排妥當,戚指揮才俯首行禮,恭敬出聲:
「標下已經安排人在旁掠陣,請大人臨陣指揮,一展虎威。」
實際上這幾日開軍事會議討論臨敵的方略,穆國世子閉關不出一律沒有參與,只是最後在會議紀要上批一個「可」字而已(字還很醜),基本屬於擺爛躺平人影不見,如今當然也談不上什麼指揮。但戚指揮的情商高就高在這裡,無論上司是不是只有一個造型上的作用,表面上的功夫都一定要敷衍到位。
而上司也很給面子,點一點頭後笑逐言開,從懷中取出了一支小巧玲瓏的千里鏡,像模像樣的湊到眼邊——此時歐洲光學有所進展,已經有手藝高明的匠人能靠著經驗硬生生磨出放大倍數足夠的凸透鏡,只不過良率低下成本高昂,只能作為宮廷珍藏的玩物而已;直到如今世子花樣翻新改良了工藝,才終於製備出第一批質量可靠的望遠鏡,此次南下後充做禮物送給了領兵的幾位將領。要不然他初來乍到且一竅不通,單靠權勢也是沒辦法壓得大家服服帖帖奉命唯謹的。
穆祺眯著眼調試了半刻,終於看清了那十數里之外的旗艦。海面晴朗無雲略無遮掩,高山上的視線一覽無餘,甚至能分辨出船上攢聚如螞蟻的人影,一一纖毫畢現。
「咦?」世子甚為詫異:「他們圍在一起做什麼?」
儒望站立在側,同樣舉著一個望遠鏡仔細打量;這款由世子交託的禮物經他反覆試驗,精確度與可用性都實在遠遠超出如今宮廷僅存的那點奢侈品,不能不令精明老辣的商人大為心動,乃至眼熱不已——這大概也是世子魔幻魅力的體現之一,無論如何的癲狂錯亂令合作者心生退意,他都能在恰當的時候拿出恰當的籌碼,勾引得人神魂顛倒欲罷不能,不得不再次合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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