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望深深吸氣, 頗有些無助的左右張望, 目光掃過山峰上一張張沉默木然的臉,同時伸手揉搓衣袖,拼命的做暗示——在如今官場的潛規則中, 這是願意大為破費重重請託, 求在場官吏出面代為遊說。所謂理屈詞窮無可辯駁,也只有讓內部的人緩和緩和了。
可惜, 外來的海商到底不可能混入中原的圈子。大安朝廷上下的確是貪賄成風,但再怎麼一錢如命, 終究不能當著同僚的面為外人開口。事先的關係沒有鋪墊到位,事到臨頭又怎麼燒得上香?
儒望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病急亂投醫,不能不冒險一試罷了。眼見四面都沒有支援,他額頭漸漸也滲出了汗水。絕望焦急不能自已之時,儒望亂掃的目光無意一瞥,卻見穆國公世子神色自若,嘴角微有笑意,仿佛先前的爭論只如亂風過耳,根本不足以費神勞力……
儒望心中一跳,猛地醒悟過來。如今已經來不及做什麼鋪墊,他脫口而出:
「世子且慢!如果能留這些軍官一條活路,葡萄牙人一定很願意支付贖金——」
「喔?」穆國公世子終於有了反應:「葡萄牙人願意拿錢贖人?」
「當然,當然。」眼見一語奏效,儒望心都提了起來:「有資格調動旗艦的都是大貴族,頂尖的大貴族,這樣的大貴族,國內一定有很多人願意出贖金,還是高額的贖金!還一定不會短少!」
他特意強調了「高額」兩個字,只盼著能打動世子的心弦。歐洲的上層圈子都是一體,這種級別的大貴族是輕易出不得簍子的,否則他作為銀行家在其中的手腳被刨出來,之後的日子也必定相當難過。
大貴族的社交圈得罪不起穆國公世子,還得罪不起你儒望嗎?宮廷的鐵拳錘人可是很痛的!
但出乎意料,世子眉毛一挑,語氣驟然冷淡了下來:
「贖金?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國戰方殷的時候討價還價錙銖必較,未免太不合適了吧,儒望先生。」
儒望先生猝不及防,眼睛都鼓了起來,一時真是詫異驚駭,無可名狀;他與穆國公世子相識數十日,彼此也算是頗知底細了,以往常交往的經驗看,世子不像是這樣冠冕堂皇,要臉不要錢的人吶?!
不都說了贖金好商量嗎?至於這樣義正嚴辭的上價值麼?
儒望的背後又滲出了冷汗。但到底是摸爬滾打見多識廣的大商人,腦筋一轉瞬間反應了過來,迅速改口:
「我漢語不好,一時說錯了。不是贖金,不是贖金;是葡萄牙給貴國造成了損失,心甘情願支付的戰爭賠款!」
這一句話足以回天,世子神色中立刻多了笑意,儼然很滿意儒望的悟性——所謂為政必先正名,朝廷用兵是何等的大事,措辭當然該小心謹慎之至;要是他這個欽差一不留神答應下了這什麼「贖金」,豈不是玷污飛玄真君的聖明,將朝廷的品味降低到了與山賊差不多的層次?只有戰爭賠款四個字,才是至善至美,最符合他欽差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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