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是心痛如絞時,我的嗓音卻是冷靜得出奇,冷靜得像是用寒冰鑄就,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人,我問道:「謝沉,是我不能,還是你不能?」
低頭垂眸許久的謝沉,像一世都不能在我面前抬起頭的謝沉,在這時候,僵凝許久後,終是緩緩抬起頭顱,看著我道:「我不能。」
我看著眼前的謝沉,我所深深愛著的男子,我這輩子第一次為之心動的愛人,心中嗆然響起了無法自抑的冷笑,不知是在笑謝沉的退縮,還是在笑我自己的天真。心中的冷笑聲像一道道利箭,刺向了我自己的心房,箭鏃浸著毒,過往的每一分心動與甜蜜,都化為了毒汁,令此時所受之痛加劇百倍。
我是怕疼的人,我知當斷時就應斷了,不要再有絲毫遲疑與不舍,任何遲疑與不舍都將最終深深傷害我自己,我不要步我母親後塵。
我將緊攥著的手鬆開了,不待謝沉先是掙開,我就將手鬆開了。似最後一口心氣隨之耗盡了,我的手無力地垂滑過謝沉的手背,便是如此了,我與謝沉之間,我不要再留戀,不會再回頭。
那時的我,是真心想要灑脫地斬斷這段感情,毫不拖泥帶水,然而情之一字,如何是說舍就能立即舍的,就似飛蛾,明知逐火之慘烈,卻又難以捨棄光明,總要經過漫長的痛苦,才真正懂得何為當斷則斷。
客棧房中,燈罩內燭火微暗、蛾影飛撲。我揭開燈罩,放逐了那只飛蛾,拿起一旁小剪,慢慢地剪剔著燭芯。
燭火漸漸重新燃亮跳躍,烈烈地映在我的眸中,似是那夜花圃中燃起的熊熊大火。將花圃付之一炬時,我向謝沉要回了定情的平安符錦囊,我對謝沉說此生我不會再回頭,我的心似隨花圃燃燒為荒蕪,荒蕪的空洞,從此我用酒來填滿。
我開始頻頻離開謝家,毫不顧忌地在外縱情飲酒,與蔣晟那幫子弟廝混玩樂到一處。我知我的名聲漸漸有多壞,知謝家清白的名聲也被我帶累了,知周管事已不知有多少次私下裡苦勸謝沉用家規管束我,又或者,直接將我從謝家族譜上除名,令我離開謝家,從此不再是謝家人,與謝家毫無瓜葛。
然而謝沉卻什麼也不做,無論我在外如何廝混,如何壞謝家門風,他都不置一詞,只是不管我醉酒歸府有多晚,總能看到他未睡的身影,沉默地在風中。
我無視謝沉,平日裡幾乎不與他說一個字,直到我認識了一名叫雲崢的年輕男子。謝沉從不管我與外男如何廝混,可我與雲崢在一起的那一次,他的反應卻猶為異常。這挑起了我心中的怨恨,我遂與雲崢往來越是頻繁,我甚至會故意主動和謝沉說,我與雲崢相處時,是多麼地快活。
最終,我與雲崢攜手出了謝家大門,然而那也是一段蘭因絮果,最終覆水難收。不覺間,燭火微閃,是我的淚水無聲地落在了燭焰上。門外微響,我抬眸看去,淚眼朦朧間,見是蕭繹靜靜地立在門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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