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拿到摘抄本的話,現在躺在病床上了無生氣的母親,也會如往日一般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翻一頁,再翻一頁。
「我要回家,」他說,跟在每一個人身後說,「我不要來醫院,我要回家。」
每一次拉住衣擺的手都被拂開,一次又一次,他覺得自己的手心開始冒出冷汗,這裡的燈光、白牆和人都一樣雪白,白得讓人如墜冰窖。
原楚聿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大腦像是忽然抽離失重,短暫的暈眩後才勉強睜開眼,入目就是直射的冷白刺眼燈光,他下意識重新緊閉了眼睛,皺著眉,鼻腔里湧進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左手冰涼得一點知覺都沒有,唯有……
他忽然頓了頓,重新睜開眼轉向一旁,看到正低頭刷手機的林琅意坐在他身旁。她的右手蓋在他手腕處,掌心溫熱,貼著他那塊冰冷的毫無知覺的皮膚,食指還一遍遍地順著他掛點滴扎針的那根青筋往下撫摸。
他下意識動了下手腕,被藥水注射得冰涼的手像是感應不良的破舊機械,才微微往她掌心裡靠了一下,身邊的人立刻敏銳地扭過了臉。
林琅意驚喜地睜大眼睛:「你醒啦?」
「我……」甫一開口,他就發現自己沙啞難聽的嗓音,立刻熄了聲。
「水。」她直接遞過來,「溫了。」
他無聲地說了句「謝謝」,接過來小口小口喝完了。
林琅意又遞來一杯,見他搖頭,便非常自然地用右手握了一會兒,然後把煨熱的手心重新蓋在他冰涼的手腕上。
他的睫毛接連顫了幾下,凝著眼神望向她。
林琅意一邊將杯子放回去,一邊問:「痛不痛?醫生說這個藥水打進去有點痛,所以給你捂一下手腕,因為管子不能焐,藥水就得是冰的。」
她扭回頭,觀察他的氣色:「你額頭燙得跟火爐似的,左手這一整塊倒像是冰塊。」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一言不發,只默默地將頭顱往她那裡偏了偏,這一靠,才發現自己脖子上還套著一個天藍色的U型枕,上面依稀可以嗅到甜甜的洗髮水氣味。
他壓低腦袋,將自己枕在枕頭裡,用嘶啞的聲音低低說了句:「冷,痛。」
「快了。」林琅意安撫道,「最後一瓶藥了,輸完我們就能回家了。」
他埋在枕頭裡不動,冰涼僵硬的小指巍巍地向上抬了一下,無聲無息地勾住她的食指。
林琅意掃了一眼他的小動作,對病人無比寬容,只半是責備地問道:「你今天既然病成這樣,為什麼還要來送合同?」
他低聲道:「因為我接到了你的電話,你需要我。」
林琅意硬下心腸,口吻很重:「我不是需要你,我只是需要應元的合同,誰來送都一樣。」
他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拓出一片薄薄的陰影:「我來,與別人來,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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