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意原地跺了跺腳, 一踩下去都是鬆軟的雪被擠壓出來的「咯吱咯吱」聲,她將板子儘量放平, 彎下腰開始調整佩戴參數。
程硯靳看著她那張白得剔透的臉,不知道是被風吹得還是怕的,見她連話都不說了,也跟著蹲下來幫她檢查有沒有穿戴好。
無聲的環境讓緊張的氣氛再一次升級,他注意到她調整鬆緊時微微打顫的手指,抿了下唇,忽然開始講起過往:
「我小的時候學技巧快,第一次從陡直的險坡滑下來就成功了,但是我的動作其實不標準,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可我覺得自己雖然有小動作,但也能跟別人一樣完美完成,所以從來不在意。」
「我媽會嚴厲要求我改過來,說我這樣偷懶耍小聰明的話以後上限不高,總會遇到瓶頸,可我不聽。」
「然後就在這裡,沖坡摔得特別慘烈,打釘子上石膏,躺了大半年,每天都很後悔。」程硯靳的手指按在她穿戴得胖乎乎的腿上,短促地笑了下,「養好了以後,我一下子就把姿勢調整過來了。我媽說,我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痛了,流過血了,才幡然醒悟。」
「明明早就可以改正的,偏偏要等到最後撞南牆了,才後悔。」
林琅意現在大腦處在宕機中,滿腦子都是「我要跳崖了我要跳崖了」,根本沒細品其中的含義,看到他難過悵然的苦笑,以為他就只是在講自己的陰影,頓時垮了臉:
「程硯靳,我已經很怕了,不用你再說在這裡摔得有多慘的經歷了。」她咽了咽喉嚨,嗓子發乾,「你來這裡破除陰霾,我來這裡創造石膏。」
程硯靳那一頭短髮被風吹得凌亂,他保持著半蹲在她面前的姿勢,背脊挺直,再往前兩寸就能將下巴貼上她腿上。
他看她許久,忽然將腦袋往前一靠,沒什麼猶豫直接張開雙臂抱住她的膝蓋,把臉用力埋在她腿上,喉嚨里的話語被捂得悶悶的:
「林琅意,我知錯了以後能一下子就把錯誤的動作改過來,斷過腿流過血都沒關係,只要我還是喜歡滑雪,以後總是會越來越好的,對不對?」
「嗯,只要喜歡就會越來越好的。」林琅意給他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我不怕摔。」
埋在她腿上的人鈍鈍地笑出聲,他的呼吸灑在她的腿上,隔著布料,那一塊皮膚都是溫熱的。
程硯靳整理好情緒站起來,取出頭戴式攝像機給彼此都戴好,林琅意站在他面前仰起頭,方便他調整好角度。
所有準備都做好後,她的心反而沉靜下去,將板子慢慢探出小半塊,半懸空的感覺從腳底順著神經往頭上沖。
俯衝下去的那一秒,她什麼話都沒說,就好像失重時的那瞬間人的五感被甩出了軀殼,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從幾乎算是垂直的陡峭山崖往下滑時最重要的就是一直控住板子來降速,當然,這從第三視角來看依舊快得像在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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