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沒有傘,連雨衣都沒有。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就算此時此刻一無所有,但總有人為他鋪了條路。他有方向,有未來,有能去的地方,就不會迷失在雨里。
劉先明給了他第一把傘,帶他進了臨時的出租屋。屋子裡全是書、筆記本和實驗器材,劉先明把所有的東西移開,把傘隨便掛在屋門上,告訴他,抱歉,條件很拮据,暫時先待會兒,後面劉先明會想辦法。當時的李雨游沒有告訴劉先明這是他見過最厲害的房間。
也許自己未來能成為劉先明這樣的人。
到那時候,他不會是任何人的累贅,所有的實驗成果,都是他對這個社會價值的證明。
後來那把黑傘和劉先明給過他的所有書籍,被李雨游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陳徊給了他第二把傘。他才進軍科所五個月,從來沒有在如此秩序分明的環境裡生活過。在一個雨天,他不想淋雨,想抄近路,不知怎麼拐進了一扇矮矮的門,然後再也找不到出口。左轉右轉只看到一個很陳舊的牌子——保密處。他打電話給陳徊,才知道自己進了禁區。
通完話十分鐘裡,陳徊撐著傘出現在自己面前。
游羽覺得自己可能喜歡陳徊,但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件事。因為他的喜歡太廉價了,只是貪戀陳徊對他的溫柔。可是陳徊對誰都很溫柔。
陳徊翻牆翻得渾身是泥,那把傘被舉在他們頭頂,陳徊沒有批評他一句,只說我帶你出去。
後來那把傘成了陳徊遺物,被他家人收走,李雨游再也沒見過。
車一個急剎。車內所有人都往前撲了一步。
司機道了個歉:「前面有棵樹應該是被雨衝倒了,橫在路中央,必須得繞一條路。」
新的路看起來有點偏僻,隔著雨無法判斷他們具體在什麼位置。
李雨游的頭在搖晃的車程中繼續撕裂一般痛。
後遺症。那該死的LSD-29後遺症。李雨游回憶那幾場雨都有些模糊了。一定是自己忘了什麼,所以現在才毫無頭緒。在組裡的日子,明明有很多瑣碎細節,但已經被這後遺症磨得粗不可見了。而偏偏這樣殘缺的自己,又是唯一倖存的人。一定有什麼是自己忘記的。
車速越來越慢,最後司機打了雙閃燈,停在了路旁邊。
司機再次道歉:「雨太大了,剛才沒看清,好像壓到了什麼,輪胎出了點問題,我去換個備胎。」
司機下車後,聞緒突然出聲:「這一段路也太難走了吧。」
傅穹聽出了他言下之意,趕緊解釋:「你們看著的,我從上車以來什麼通訊設備也沒摸過,一聲都沒出,什麼都沒做啊。」
李雨游往窗外看了一眼,發現他們不是唯一一輛停在路邊的車,前面有兩輛越野也同樣打著雙閃停住,看起來這一截確實路況不平。
聞緒問:「離軍科所還有多遠?」
傅穹回答:「大概二十分鐘路程。」
見沒人追問,傅穹又補充道:「說實話我不清楚你們為什麼非得去看審訊資料,真的一點信息量都沒有,劉先明都沒說幾個完整的句子,一直支支吾吾的,看了也不會得出什麼結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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