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梨努力忍著淚,想要替他拔出來上藥,卻比劃幾次都下不了手。
雲諫留意到她的猶豫,瞥眼看見她帶的藥粉還算齊全,索性接過她手裡的帕子與剔刀。
他熟稔地咬住手帕,轉開了她的腦袋。
黎梨心底一慌,待她回頭時,那把狹長彎刀已經沒入了血肉,雲諫狠一皺眉就將鏢頭用力剔了出來。
血痂被撕開,鮮血汩汩湧出。
雲諫牙關緊咬著帕子,硬是一聲沒吭,旁邊那個卻嗚嗷嗷地哭了起來。
「你輕些啊……」
黎梨手忙腳亂敷上厚厚一沓藥粉,嚴實紮上繃帶,心中忽然慶幸自己在營中的日子沒有怠懶,好歹跟著陶娘學了些包紮的功夫。
最磨人的外傷被拔除了,雲諫到底鬆快了些。
他倚回樹下,信手揉了下身邊人的腦袋:「愛哭鬼。」
黎梨顧不上與這有氣無力的人鬥嘴,只管替他包好上身的傷,取來新衣給他披上,又去收拾他腿上的傷口。
她一眼就看見他的小腿姿態不大自然,淋漓的鮮血浸透了褲管。
該不會是骨頭斷了吧。
雲諫正靠著樹歇氣,就見她嗚嗚咽咽地解他的腰帶,要脫他褲子。
他茫然看去。
身邊的小郡主哭得好傷心。
她手裡還扯著他的褲子:「你是不是弄,弄斷了……」
雲諫:「……」
他好氣又好笑,一時覺得身上的傷都輕了兩分。
「沒斷,什麼都沒斷!」
他拿剔刀劃破了褲管,向她示意:「刀傷罷了。」
罷了?
刀傷怎麼能叫罷了?
黎梨淚眼婆娑,全然不知自家郎君內心的風波,抽泣著給他敷上了傷藥。
雲諫重新閉上眼睛,吐息微淺,似乎下一刻就會睡過去。
黎梨不敢讓他就這樣睡,將水囊遞到他嘴邊,多少餵他吃了些藥:「只盼等你醒來,能退些熱才好……」
黎梨讓他枕到她的腿上:「你好好休息,養些力氣。我沿途一路過來都做了記號,等你醒了,我們再走……」
她似安撫雲諫,又似安撫自己,連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聽見他呼吸漸穩,才默默噤了聲。
黎梨將自己的斗篷解了,蓋到了雲諫身上。
重葉遮天,不見任何星月。
兩人身側,只有一盞熒熒燈火圈出了方寸光亮,再遠處便只有濃墨一般的黑。
偶有零星的青藍火焰在暗林起伏,當真像某類鬼魂,時而飄近,時而遠離。
黎梨不敢多看,微微躬身靠近熟悉的少年氣息,替他掖好了斗篷,好像這樣就能緊緊攏住他的鮮活。
「要好起來啊……」
心底有所祈願,夢裡便是光影紛繁。
黎梨睡得不安穩,好似一直在四處尋覓什麼,彷徨瞻顧,步步錯綜迷惘。
直到墮入一道溫暖,才依著傍著小憩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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