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憲望著自己心愛的駁色戰馬,「去溪邊飲飲它。」他吩咐著馬夫。
那馬夫卻露出遲疑顏色,「將軍……」馬夫的眼神轉向澗邊。
錚淙清澈的一彎淺溪已全是污濁的血色。
宇文憲撫著額上的傷口,嘆了口氣,昨晚的血戰儼如夢魘,不堪回首。從戎至今,他從未見過那般智勇雙全,倔強堅韌的對
手,心中竟有一絲英雄相惜的感動。
他們同樣出身皇族,同樣投身軍旅,同樣英勇無畏,堅韌不屈。
至於他們的結局,竟也同樣是木秀於林,烈風摧之,徒留後世的一聲長嗟。
歷史就是這樣,不厭其煩的講述著一個又一個近乎相同故事,令後人復哀後人。
「稟將軍,斛律光已占牛頭,俘獲五百人,雜畜千餘頭。還有……儀同王被擒……」
宇文憲重重嘆了口氣,站起身,掀開一具屍上的白布,道,「把這個送還給他們吧……」
「須達將軍找到了!」
「在哪裡?」斛律光大喜的衝出營帳。
笑容卻瞬時凝固——
冷硬的黃土地上平放著一具同樣冷硬的屍身。
「請將軍責罰我吧!都怪我擅入軍營,擅渡汾水……」延宗見此情景,悲慟道。
「住口!」斛律光單手捂了眼睛,是不忍見須達死去的慘狀,還是為了掩去已然奪出眼眶的淚水?
「少將軍是為了救我們才折回去的……」
「不要再說了!他盡忠朝廷,殞命疆場,死得其所!斷與你等無關!」斛律光的手放下來,眼圈卻依舊微紅。他轉身回到主營,坐定在帥位上,凜凜道,
「但這不行軍令,擅作主張的罪,當如何處置呢?」
斛律光少言剛正,治軍威嚴,常施暴虐之刑,他此言一出,眾將都禁了聲。
「是!所犯皆咎延宗,將軍依軍法處置便是!」倒是延宗耿直言道。
「軍法……」斛律光輕捻美髯,稍一沉吟。
「且慢!」士卒扶著孝瓘,進了主營帳,但見他只著了淺灰色的單薄寢衣,光著腳丫,一根白玉簪將頭髮稀鬆的挽在頭頂,形容甚是狼狽。
「末將率部攻伐新安戍,轄屬不利,擅入敵陣,致使損兵折將,一切罪責皆由我來承擔,與旁人無關!」他說著,瞪了一眼延宗,「你是擅闖軍營,這罪理應由聖上責罰!」
「阿兄,你為救我已身負重傷,這次休想再為我擔過,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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