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望著大兄,掙開了他的手。
此時已近午夜, 重重簾幕之中, 高演形容枯槁地躺在那裡, 與他一年前皇極踐祚, 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孝瓘行了大禮, 高演卻止了他的叩拜。
「長恭,記得前些日,朕曾與你討論, 為何我大齊西征十載, 戎馬不息, 卻仍不能將關西吞併, 我以為是民非富且兵不強,不足以兼之, 你卻說是戰法的問題。那時朕太忙了, 事無巨細,親力親為, 沒時間聽你細說, 現在總算得了閒,可容你細細稟明。」
孝瓘一怔,他萬沒想到皇帝會在顧托受遺之時, 提起這樁往事,他雖不明其意, 卻還是答道:
「我們之前的打法皆胡騎之法,野戰擄掠而不能固守城池,若改在平陽設置重鎮,與西賊的蒲州相抗,築造城壘,囤積糧草,一點點蠶食黃河以東的領土,必能困窮長安,從而打破整個戰局的平衡。」①
「倘使長安出兵,我方又當如何應對?」
「長安以西,民疏城遠,而我方卻可從關內運送糧食。如果他們遠來征戰,我們只需以逸待勞,趁他們退兵之機,一舉殲滅。」
高演聽罷,滿臉遺憾望著窗欞外的一小方夜空,許久才回過神,對孝瓘道:
「高長恭,你可知罪?」
孝瓘聽罷一驚,趕忙跪落在床前,道:「臣惶恐。」
「你不該因私仇而將濟南王送到晉陽。」
孝瓘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答對。
「這罪責須得你來擔。朕以瀆職罷免你中領軍的職位,並杖三十,你可有怨言?」
「臣……臣不敢……」孝瓘雙膝落地,對著高演行了叩拜大禮。
「你下去吧。」眼見孝瓘墊步漸漸退出寢殿,他又喚了一聲,「長恭。」
見孝瓘駐了腳步,他才輕輕吐出口氣,微微笑道:「若有一日,此策推行,蕩平西虜,馬踏長安,你莫忘了告訴阿叔一聲啊!」
孝瓘喉頭一緊,似有什麼東西卡在那裡,哽了半晌,竟哽得眼眶隱隱發熱,他深吸一口氣,提步走出了崇德殿。
孝瓘趴在牙床上,被兩名內侍抬回了綠竹院。
清操見他鮮血淋漓的樣子,自是嚇了一跳,問他為何又受責罰,他扯了扯蒼白無色的唇,虛聲將聖旨轉述了一遍。
清操初聽時驚訝,聽到最後也不禁紅了眼窩。
「那日太后以言語相激,我不得不說出你攜濟南王入晉陽乃是遵從皇命。此後我一直擔心,若有一日太后就此發難,至尊必會遷怒於你;沒想到,他卻對你如此愛惜,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
「而我……明知道真相,卻什麼都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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