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忙走過去行禮,長公主高泫虛扶了一下, 面露愧意,道:「沒想到……你竟在此守了一夜……冷不冷?」
她說著, 用手掌撲落了孝瓘身上的霜雪。
孝瓘搖了搖頭,指著身上的棉袍道:「虧得姑母授衣,不然確實凍死了。」
高泫一怔,艱澀地擠出一縷苦笑,「阿彌陀佛,此衣並非貧尼所授。這件衣服……」她口中否認,卻盯著衣服看了許久。
孝瓘亦是一怔,剛想開口,卻聽身後腳步紛雜,高泫神情隨之大變。
孝瓘一回頭,只見來人身著縗服,望著太原長公主緩緩拜落……
大寧二年四月辛丑,婁太后崩於北宮,五月甲申,葬於義平陵。
此一月間,齊國朝野並未表現出特別的哀傷,因為當人們看到天子身著緋袍,邊飲酒邊聽著和士開彈琵琶時,便覺得這佞臣常掛在嘴邊上的那句話似乎十分有理:
「自古帝王,盡為灰燼,恣意作樂,縱橫行之,一日快活敵千年!」
乙巳,高湛以黃河水清為由,將大寧二年改為河清元年,取河清海宴之意。
然而諷刺的是,正是從河清年開始,齊國上下彌散開一種生逢亂世,及時行樂的生活態度。
上至天子朝臣,下至巨商富賈,人們開始大興土建,廣建廟宇,不修今生,但修來世,只是他們似乎忘了,無論今生來世,總有一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轉眼夏末,正是曝書曬衣的時節。
高門士族多在蘭月七夕做這些事,倒也不是真的曬書晾衣,而是互相攀比,看誰讀的書多,誰家的綺羅更華美罷了。
清操並不愛湊這樣的熱鬧。
孝瓘只有兵書戰冊,她自己也多是些音律曲譜,若這些書冊被博古通今的老學究們看到,只會暗中譏笑他們不學無術。
至於衣物,她不禁想起了曬牛鼻裙的阮咸,雖不至如此粗簡,但錦繡綾羅、狐裘大氅家裡也沒幾件。
但過完整個潮熱的夏天,家中的衣物總歸還是要曬一曬的,她命避塵架起竹竿,把半舊的襖袍、複衣通通掛了起來。
清操這廂正領著僕從忙活,那廂有件通身棉袍鼓囊起來,她走過去想要鋪平,從那棉袍底下忽地拱出一張俊美的臉來。
「我要去墠場了。」孝瓘一襲銀光甲,頭頂火紅的帽纓。
高氏尚武,就連七夕這麼旖旎的節日,也遵循著鮮卑人的古老習俗——在墠場騎射講武。其實一年輪轉,無論過的什麼節,他們不過是換個時間騎馬、射箭、比武,雖為高門不齒,他們自己卻是自得其樂。
清操仰頭望著他,伸指把帽纓絞纏的絲線捋順。
「早些回來,你不是說要看我乞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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