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地一聲巨響,清操再回頭看,房門已被踹開,高大的人影塞住了屋外的光線,來人黑巾蒙面,手執銀劍,雨水沿著鋒刃蜿蜒下來,便似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河陽城下,洪水滔天,渾黃的濁流夾裹著樹枝、瓦石咆哮而過,仿佛一頭髮瘋的巨獸在東沖西決,瞬間便可毀天滅地。
然而千百年來,長於黃河畔的生民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之輩,他們堵過,疏過,改過河道,築就堤堰,就是不肯放棄土地,移居別處。因為這裡有他們的農田草屋,有他們的祖先墳塋,有他們的父母兒女,故土難離,草木情深。
歷史的車輪來到此刻,停在此處,微如螻蟻的齊人亦同先民。
大雨滂沱,洪流滾滾,十萬徭夫、兵卒、百姓手提肩扛著沙袋、石塊全力堆高護城堤堰。
孝瓘也在其間。
他的蓑衣給了老者,斗笠給了幼童,他便褐衣赤足,立於激流,啞著嗓子指揮徭夫搬運砂石。
「大王!」尉相願蹚著沒了大腿的水,費了好大勁才半游半走到孝瓘身邊,「行台大人遣人來告,南堤決口,南城怕是守不住了!」
「獨孤行台可有撤離軍民?」
「已經在撤了。」
二人相扶艱難爬上高台。
「馬坊怎麼樣了?那邊地勢低,一旦決口,必被殃及。」
「行台正是這個意思,他分身乏術,顧不上馬坊,但戰馬寶貴,不容有失!」
「走,去看看。」
中潭城與南岸的浮橋早已被沖斷了,岸邊有一水卒,縛身在木筏之上,正是他帶來的消息。
孝瓘說著就要下木筏,被水卒和尉相願同時拉住,「大王看上面。」
中潭城地勢較兩岸要高,所以自浮橋沖斷後,水卒就用繩索系在城頭,另一頭牽入對岸,從中潭到南、北二城,只需用革帶捋著繩索滑行過去;而返回中潭,則需要專門訓練的水卒,背著木筏到上游,算好水流速度和距離,以斜線沖流回來。若是在洪水中撞到障礙物,或遇到旋渦,則極有可能瞬間殞命。
孝瓘解下腰間革帶,掛在繩索上,雙手抓緊帶子兩端,與尉相願先後滑向南城。
到了南城後,他直往馬坊奔去。
那裡果然一片狼藉。河水已涌灌進了馬舍,受驚的戰馬哀嚎嘶鳴,卻只有不多的馬奴在牽著馬韁繩,把它們往高處趕。
孝瓘拉住一個馬奴,「怎麼就你們幾個?其他人呢?」
那馬奴認出孝瓘,「水淹了草舍,許多人都困在裡面出不來……」
孝瓘聽罷一驚,「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把所有戰馬趕到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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