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上了一道佐酒的鯖鮓,王厚臉色一沉,停了筷子道:「我聽說鄴中鹿尾才是最好的下酒菜,不知今日能否品嘗呢?」④
鯖鮓即五侯鯖,乃是漢時京兆尹婁護整合五家諸侯的珍膳而烹飪成的雜燴。
夷館給南使上這道菜,顯然有要對方稱臣的意味。
王厚自不肯食,他反問為何沒有鄴中鹿尾,是在用秦失鹿而天下共逐的典故提醒齊人,你們雖竊居中原,得到的也不過是條「鹿尾」。
李諤微微一笑,道:「尊使說的是哪種鹿尾?我聽說江東有種作法,先把鹿殺了埋在地里,等腐了再挖出來吃,據言也叫鹿歹委(wei)。」
王厚還想再說,旁邊的陸琰觸了觸他衣角,然後道:「昨日琴會意猶未盡,今日可否繼續?」
李諤指了指帷幕,「我特為尊使請來了《龍吟》傳人。」
眾人皆望向清操。
王厚一望裡面的人影,似覺逮到了報復的機會,道:「溫玉怎可與女子論琴?滎陽鄭氏也算豪族,怎地人才凋敝至此?」
清操聽他們方才那一番舌戰,不禁手心出汗,此刻矛頭指向她了,心內愈加緊張。
她雖不善機辯,卻也有自己的法子。
她從旁取琴,置於案上,指尖吟猱。
琴音如截竹而吹,堅脆有力,寬宏澹蕩,龍吟十弄,一氣呵成。
一曲終了,在場皆靜。
餘音裊裊,仿若仍在梁間。
陸琰率先鼓了掌,旁人才陸續鼓起掌來。
清操卻道:「我乃蘭陵王妃,籍在玉牒,不貲之軀,陸使君若無我這樣的琴技,當真不配與我論琴。」
陸琰趕忙站起來,走到帷幕近前,躬身一揖道:「陸某意往神馳,隨曲中之龍吟於水底,游於松濤,翔於九天,是謂三生有幸,感佩不已。」
清操緩了辭色,問道:「不知使君有何擅長之曲?妾願與諸君共賞。」
陸琰沉了沉,道:「陸某的琴技並非家傳,乃我自己喜愛,今逢盛筵,心中遂生一曲,奉於王妃與舍人。」
他說完,轉身回到座位。
案上已置好一床古琴。
陸琰低頭撫琴。
他一襲纁袍,雪清玉瘦,如寒夜翠竹,秋江白鶴。
然而,他指下的琴音卻與他的氣質截然相反。
起音便是急吟,猶如淙淙溪水直奔江河而去,而後大猱,似見煙波浩渺的寬闊水面,隨後聲音再次轉急,百舸爭流,千帆競發,鏗鏘激盪……
琴音卻在最昂揚處,戛然而止。
大家一時還未晃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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