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本該生效的和離書,如今也沒人提了。
衛夫人不禁閉了閉眼。
她果然不是尋常女子。常人若得知自己「麻雀變鳳凰」,定是大喜過望,她卻自郁自傷;而她自郁自傷了那麼久,竟還能想出一個清晰的計劃,故意降低旁人的警惕性,悄無聲息地騙過所有人,直接偷離衛府。
此等女子,唉,此等女子……
「可是她是怎麼知道康王今日入城的呢?」陸從蘭百思不得其解,「三弟肯定不會跟她說這個啊。」
「那就得問問你女兒了。」衛夫人嘆氣,「小孩子什麼也不懂,定是被她套了話——你和大郎聊天是不是根本沒避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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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沉沉的,泛著隱隱的絮白,壓在人的頭頂,宛如一幅用筆乾枯的水墨畫。
崔令宜安靜地坐在樹枝上,看著遠處山坡下快速流動的黑點。
那些黑點離她很遠,從她這裡看過去,如一粒一粒微小的砂礫。然而,這些砂礫成群結隊,正以統一的速度,往城門口的方向流動而去。
砂群前端是一個略大一些的方塊,被前呼後擁地圍繞著,崔令宜知道,那就是康王的馬車。
不過她現在對康王並沒有什麼興趣。
她有些漠然地轉開了眼。
她前些日子過得渾噩,白日裡也睡得多,所以這次一夜未眠,並沒有影響她什麼。為防她自殘,她的各種暗器武器早就被衛雲章收走,所以她只能臨時從衛府的廚房裡偷了一把細長的拉刻刀,以充匕首。
天剛亮時,她就混在一群等著出城辦事的隊伍中,很順利地成為了今日第一批離開京城的百姓。
她已在此處等了兩個時辰。
她不知道自己等的人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等的人究竟會不會來,她只能賭一把。
她合上眼,有風拂面,帶來微微的濕氣與涼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再睜開眼時,遠處山坡下的那些黑色砂礫已經不見了,流向了她看不見的更遠的地方。
哦,她賭錯了,人不在那裡面麼?
頭上傳來嘰啾鳥鳴,她仰起臉,看見一隻灰褐色的鳥兒撲著翅膀飛來,停在高枝上蹦跳。
鳥的正下方是很危險的地方,容易倒霉。崔令宜默默地站了起來,想給自己換個位置,卻在轉身的一瞬間頓住。
離她至多四十尺的地方,另一棵樹下,站著一個男人。
他還穿著上次遇見時的那件玄色衣袍,衣擺沾了露水,沉沉地墜著。他束了發,銅色的發冠泛著微微的冷光。他負手立在那裡,灰色的陰天,照不出他一絲影子。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寂靜地望著她,不知道望了多久。
料峭春風吹人醒。
她身上泛起細密的疙瘩,也直直地與他對視,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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