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這許多畫舫,只要嚷嚷一聲,他就真的逃不了了。
那人也大概猜到了朝華的打算,當真從另一邊鑽了出去,打了個呼哨,船舫中立刻有人出來接應。
趁那人上船,沉璧一拍船槳,小舟遠遠盪開。再一錯船身,將船隱在滿湖百十隻小篷舟間。
男人上船之後凝目望著湖面,接應他的人看他後背受傷,一條胳膊還垂在腿側,低喚出聲:「您受傷了?」
男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望了群船中的那隻小舟,轉身進到艙中。
小舟混入眾船中,朝華才敢回身望去,就見滿湖畫舫遊船全都懸著彩燈,再看不見懸白燈籠的。
直到此時朝華緊崩的心弦才松下一半,催促沉璧趕緊歸家。
容家僕從已經在渡頭等了許久,看見有船過來,高舉起燈火。
唐媽媽守在渡口,看見朝華下船,急忙湊上前來。
小丫頭捧著件披風趕忙遞上,朝華伸手接過裹在身上。
「淨塵師太早已經到了,守著渡頭久等姑娘不來,老爺已經著人快馬去三天竺了。」
朝華把披風裹緊,鎮靜出聲:「官道都封了,只有水路能走,趕緊把人叫回來罷。」不能叫人知道她的船耽擱了那麼久才到,不能讓官府的人起疑心。
她才剛邁兩步,被傷過的左腿就差點踩空,沉璧穩穩扶了她一把。
「姑娘!」唐媽媽驚呼一聲,提燈去照,這才看見朝華裙裾被泥水沾濕。
「踩進軟泥里扭了一下,不妨事,母親怎麼樣了?」她跛著腳往和心園中趕,心卻從看見唐媽媽那刻就放下了。
唐媽媽能親自守在這裡,說明母親已經無恙。
唐媽媽果然神色微松:「師太來之前府里已經請了柳太醫來看過,師太來了之後又給姑娘扎過針,喝過藥退了熱,這會兒已經睡下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
唐媽媽神色一黯:「三姑娘去薦福寺施藥,姑娘就悶悶不樂……」
等不來阿容,真娘愀然,連逗弄貓兒小虎都覺得沒甚趣味:「要不是我定了親,就跟阿容同船去逛香市了。」
她還算了算水路:「從咱們家到餘杭也就一日的水路。」
小時候年年都跟祖母母親去游佛燒香的,定了親反而拘了她。
真娘嘆完又樂起來,滿眼的期盼:「等我嫁了叫三哥帶我去!就怕西湖遊船不如咱們太湖遊船有意思,坐大船看撒網多有趣,這個時節網收回來滿船白魚亂跳!」
唐媽媽先是扭過臉,跟著又揚起笑:「姑娘嫁了人,當了人家的媳婦,哪還能在外頭野。」
「我知道,我只說一說。」真娘嘆息一聲,又問,「孫媽媽還有幾天回來?」
孫媽媽是真娘的乳母嬤嬤,也就是紀管事的娘,已經去世許多年了。
屋中人人怔住,唐媽媽一聽就知道姑娘昨天燒過,今天又有些犯糊塗:「姑娘忘了?孫媽媽的大兒子成親,告了長假回去給兒子辦喜事兒呢。」
真娘想起來了,她腦中有這樁事,別人一提她就點頭:「對了,是大紀哥成親,要是我也能去吃喜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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