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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六頭疼欲裂,低頭一聞,衣服上一股酒味。

楚六差點又要吐,家裡的被子帳子哪天不薰香,本來學中的被子隔三天送回去換新的來,可他換的實在太勤快,被人笑話。

他硬扛了十來天沒換,這會兒被酒味一熏,味道直衝鼻子。

沈聿落筆之際,分神看了他一眼:「門邊有你家裡送來的新枕新被,雲林說等你醒了就來替你換過。」

楚六撓撓頭:「沈兄,我昨日醉酒沒在容家鬧事罷?沒……沒惹什麼笑話罷?」

他不記得別的,就記得他好像一直在找三妹妹,但他跋山涉水,坐船渡河,走了好遠的路也沒能找到她。

沈聿目不斜視,低頭寫經義的同時回答楚六:「楚兄爬了會兒假山,又上了石舫,除此之外沒有鬧事。」

楚六怔住,原來他腦中的跋山是跋假山,坐船是坐石舫。

他哀嘆一聲,提起被子蒙住腦袋,蒙了片刻覺得氣悶,又把被子揭開,整個人頹喪至極。

沈聿聽見舍友床上不斷傳來的窸窣聲,側目望去就見楚六在窄小床榻上翻來翻去,一臉痛不欲生的模樣。

他道:「楚兄,假期還有一日,楚兄要是實在無事可做……」

楚六滿心期待抬起頭來,以為沈聿終於願意休息休息了,這樣的天氣去游湖散心多好?

誰知沈聿接著說道:「不如我們互相出題?」說著,取出個紙卷遞給楚六。

他左手小指上套著那隻綠玉環,容姑娘雖明說了她對楚兄沒有男女之情,但沈聿總想做點什麼。

楚六展開那捲紙,大約有三尺長,列明了他每日要學的東西。

沈聿列得十分仔細,連這書在掌書處能不能借到都羅列了。楚六一邊看一邊不斷抽氣。真要按紙上寫的來學,他不是中舉就是猝死。

楚六把紙卷塞在枕頭下,又把被子蒙上了,在被中嗡聲嗡氣道:「讓我先醒醒酒,再來看這些。」

白菘領著司書站到「陸」字號學舍門前,門雖開著,他也按規矩稟報了一聲:「公子,容家送了燈油來。」

司書跟白菘蘆菔早就混熟,笑嘻嘻向沈聿請安。

「估摸著上回送的燈油該用完了,又差我送了新的來。我們老爺想請公子四月初八佛誕日那天去湖上看放生。」

說著取出張請柬來,恭恭敬敬雙手奉上。

那張請柬的角落處畫了一朵海棠花,沈聿耳尖微紅。

一面說服自己十二月花箋本月該輪到海棠,一面又忍不住清嗓:「多謝世叔,我一定到。」

司書在琅玕簃中侍候了那麼久的紙燭筆墨,極少見到沈聿這個模樣。

以前的沈公子人頗有些冷峻,這會兒身上那團冷氣像是被西湖春風給吹散了似的,不僅問了送來多少燈油,又問來時多少路。

司書簡直受寵若驚!沈公子住在琅玕簃里一個多月,他跟沈公子說的話全加起來都沒今天一天說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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