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無情落了下風。饒是他後來修習了內力,但到底比不上從小練武的嚴弘晉的底蘊,終是敗下陣來,扶著桌子喘著粗氣。
嚴弘晉則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另一杯茶水,輕輕啜飲了一口,不緊不慢地悠悠點評道:「不可惜,這茶水味道不錯,不愧是明前龍井。」
無情看著嚴弘晉堂而皇之地搶走了自己的茶盞,出言諷刺:「我還當嚴小將軍整日穿著狐裘端著手爐,是在塞北邊關熬壞了身子,才這樣畏寒虛弱,沒成想是扮豬吃老虎,示弱給人看。」
「那也不及盛捕頭依舊宣稱不會內力,整日窩在輪椅上扮文弱書生來得唬人。」嚴弘晉毫不客氣地還口。
見無情仍想開口,嚴弘晉將茶水一飲而盡,隨手丟向他,恨恨道:「我有時候在想,當初我師父為了救治你的經脈不惜開罪那狗皇帝,結果死的時候卻沒人替他收屍,他若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無情側頭避開飛來的茶盞,沒有講話。那茶盞碰到牆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瓷片碎了一地,房間的氣氛瞬間陷入凝滯,不知道是因為嚴弘晉的話,還是那碎裂的茶杯。
看著對面沉默的無情,嚴弘晉幾乎要冷笑出聲,這麼多年,他從未跟任何人說過這樣的話,似乎有些事情,只要不提,便可以欺騙自己其實從未發生過,他的師父師娘並沒有慘死,沒有被隨意丟在亂葬崗找不回全屍,而小蝶也不會毫無蹤跡地消失,任憑他怎麼找都找不到。
然而沒有,事情就是這麼明晃晃地發生了,這麼說出來,看著無情痛苦的神情,嚴弘晉覺得那腐爛多年的創口被生生剜去,只覺得暢快。
「收起你假惺惺的悲痛吧,若真有多麼深厚的感情,我師父師娘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誠然有人一起痛苦讓嚴弘晉覺得暢快,可他又覺得無情的惺惺作態是那麼的刺眼,忍不住再次嘲諷。
當年他也不過十二歲,沒了父親已是大悲,艱難凱旋進京後卻得知師父早早攜了妻女南下,彼時他正因岳丈的苦求而心力交瘁,只來得及修書一封去詢問為何如此倉促。待成親事了,緊接著又是崔家通敵滿門抄斬,服刑那日,他陪著崔嘉平送了岳丈最後一程,回來後嘉平便病倒了。嚴弘晉衣不解帶地守在床邊照顧了她許久,這偌大的京城,最後竟然只剩了他跟崔嘉平兩個孩子相依為命。
等京城事了,嚴弘晉趕忙南下,帶著崔嘉平想去尋找師父。兩人到底只是十來歲的孩子,便是平日裡再怎麼能獨當一面,受了傷遇了難也還是第一時間便想找個能夠依靠的人,可兩人孤苦伶仃,原本同父親們交好的官員也都選擇明哲保身——雖然崔嘉平被逐出家門,可誰不知道她是崔家的女兒,天子一怒,伏屍百步,流血千里,他們可沒有嚴弘晉那樣的赫赫軍功,怎麼敢拿命去賭?嚴弘晉不怪他們,他明白非親非故,不落井下石已是幸事,又怎敢奢求他人的援手,可他到底還是希望能有人站出來,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或者給他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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