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雁回的手機幾乎快貼到自己的鼻子上，他這一副打字的樣子更加讓病房裡的人心疼了。

「我來吧。」

他的弟弟實在看不下去了，率先走到他旁邊，作勢要幫他哥哥打字。

可還沒等他靠近，後者不動聲色的點擊發送，順勢關閉屏幕，迅速將黑屏的屏幕朝下扣在被子上。

「沒事的...」白髮青年蒼白的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說著說著還大口大口咳嗽起來，「咳咳...咳...」

他咳得用力，像是要將整個肺都咳出來，寬大的病號服在他身上顫動，低頭時都能看到他瘦得凸起的骨頭。

弟弟果然一下被轉移注意力，沒再過問手機的事，開始詢問他中午吃了什麼，詢問他哪裡不舒服。

明明中午吃過飯，早上也吃過的時雁回面不改色的撒謊：「啊，我忘了，沒什麼胃口，沒吃多少…」

「這樣不行啊，你老是不按時吃飯...身體怎麼受得住啊？」弟弟皺著眉，一臉擔憂的看著哥哥，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哥，你先等等，爸媽在醫生那還沒回來，我去問問…」

離開病房前，時雁回的弟弟時明宇特意極為警惕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寡言坐在床邊削蘋果的李拾。

「李叔叔，麻煩你看下雁哥了。」時明宇嘴上禮貌的叫著李拾叔叔，但語氣卻聽不出多麼尊敬，「這兒有我們，您工作不是忙嗎？也可以先回去。」

李拾對此充耳不聞，頭也沒抬一下，蘋果在他的手心旋轉，一條又薄又均勻的蘋果皮順著地心引力下垂。

「李叔叔？」

時明宇加重了聲音。

李拾還是頭也不抬，專心的削著手中的紅蘋果，但這一次他應答了：「哦。」

氣氛如此僵硬，病床上的時雁回當然也不能裝作看不到，他立刻出來打圓場，笑盈盈的對弟弟開口：「沒事，明宇，你去吧，我沒事的...」

「那…好吧。」

009

時明宇不喜歡李拾，哪怕他和李拾之間沒什麼深仇大恨，他們倆甚至都不太熟，幾乎毫無交集，但他就是不喜歡他，原因有一點點難以啟齒。

他上初二那年，他哥哥剛上大學，那時候父母擔心他的身體，想著讓他填一個本地誌願，這樣萬一有什麼事，家裡也方便照顧他。

但哥哥以不想給他們添麻煩為理由填了一個外地大學，於是時明宇從以前每周就能看到哥哥變成了每年兩次，每次他和哥哥發消息，他不是忘記吃飯，就是又感冒了。

——他真不會照顧自己啊。

時明宇那時每天做夢都想著，自己一定要快快長大，以後考大學考到哥哥哥的城市去。

——他知道哥哥不會做飯，但他會做飯啊，到時肯定天天督促著他，絕對不會讓他不按時吃飯，不規律飲食造成腸胃不好，老是生病…

於是在中考考完試後，十五歲的時明宇在沒有告訴爸媽，也沒有通知哥哥的情況下，自己偷偷摸摸坐車去了哥哥的城市。

他按照以前時雁回給的地址找到了小區，沒有門禁卡進不去的他只能背著書包蹲小區門口，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想著給他哥哥一個驚喜。

可惜，比驚喜更先到的是驚嚇。

李拾的車就停在路邊，透過半開的窗戶，他看得真真的，看到他們居然，居然……好像在接吻！！

他認錯誰都不會認錯他哥哥，畢竟時雁回有著一頭那樣顯眼的銀色頭髮和雪白肌膚，想認錯都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