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雲如今還能記起那天中午吃的是咖喱雞肉飯。雞肉和土豆像一灘暴雨過後的爛泥黏在米飯上,糊在他的嗓子眼,令他的聲音變得滯澀。
好難吃,他想。
他以後都不要吃類似的食物了。
沈流雲放下餐具,停止進食,抬起眼打量坐在對面的父母。
他們兩個人,一個衣冠楚楚,一個妝容精緻,看上去都做好了奔赴下一段人生的充分準備。
那是兩段與他無關,也不需要他參與的人生。
他們都想要他,也都不想要他。
他那時已經小有名氣,前路輝煌,顯然是棵金燦燦的搖錢樹。可是,一棵搖錢樹尚且能夠放置在家中聚福生財,一個活生生的人卻沒法這麼簡單處理。
他們只想要名利,不想要負擔。
最後沈流雲誰也沒有選,他出具了自己有固定勞動收入的相關證明,符合法律規定,在父母離也無需監護人監護。
所有手續辦好的那天,沈流雲和杜雙盈一起離開沈家,在門口打車。杜雙盈打車去機場,他去學校。
等車的間隙,杜雙盈點了一支煙。
過去她為了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從不會在沈流雲的面前抽菸,此刻終於無需再隱藏。
細長的女士香菸夾在她的指間,紅唇微張,吐出一團暢快的白煙。
沈流雲望著他母親明麗的側顏,頭一次從這張冷漠的臉上見到發自真心的笑,為此深感困惑,「你以前為什麼要嫁給他?」
杜雙盈指間的香菸抖了一下,良久才慢悠悠地看向他,嗓音慵懶,「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她是天生的富貴命,自小到大幾乎沒吃過什麼苦。沒嫁人的時候,她是千嬌百寵的大小姐;嫁了人之後,她是光鮮亮麗的富太太。
跟沈嶸結婚時,正值她家中經濟不景氣。她自然早做打算,收心斂性,將自己包裝成溫柔賢淑的精緻商品,價高者得。
一時的屈辱換她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划算得很。
從杜雙盈的寥寥數言中,沈流雲讀懂她的婚姻實質上是一場資源互換的交易,而他是沈嶸買下杜雙盈所額外獲得的附贈品。而今交易結束,二人一拍兩散,沒人關心贈品最後將會如何處理。
他不由得想起他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有一回他去商場買新書包,額外附送了一個文具袋。
那個書包用了不到一年就壽終正寢,他很快又買了新的書包作為替代。
至於那個送的文具袋去了哪裡?他不記得了。
沒有人會記得。
平心而論,沈流雲並不是感情充沛的人。
家庭的劇變沒有給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恰恰相反,只要是對他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夠知道,那正是沈流雲這個名字在畫壇大放異彩的一年。
先是以一幅《晨曦》揚名,而後陸續創作出二十多幅高水平的作品,其中以河流系列最為出名。該系列繪有塔里木河、萊茵河、多瑙河、尼羅河等十幾條河流,於次年在沈流雲的首次個人油畫展上展出。這些畫多幅以高價拍出,部分送至國外展出,隨著名氣的增長,更有三幅先後被三家知名美術館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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