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他看了眼窗戶,正好瞧見那位過去叱詫風雲的中年人如今艱難地癱坐在病床上,用顫抖的右手抓握著一隻木勺。
木勺不斷掉落,被人撿起又放回他的手上,抓握、掉落、放回,如此反覆婻渢。
他很快收回視線,不忍再看。
連霂從病房裡出來後,頗為感慨地對他說:「你說這人怎麼一夜之間就成了這樣?什麼都得從頭再來。」
像是忽然回到剛剛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所有行為能力都退化到了嬰兒時期,重新學習怎麼吃飯、怎麼說話、怎麼走路。
一切都從頭再來。
身體如同記憶中的那隻木勺一樣跌落,宣告沈流雲嘗試站立的第一次失敗。
沈流雲沒有在地上坐太久,很快進行了第二次站立嘗試。
第二次比第一次摔得更為慘烈,渾身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好一會兒他都不再有力氣動彈。
窗外又落起連綿的陰雨,他如同常年被風濕折磨的患者一樣,不得不忍受著疼痛無孔不入的侵襲。
他忽然一下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護工建議他,最好在家裡也準備一輛輪椅;想起詩人寫「哪怕是意志堅強的樹葉,也很難熬到春天」;想起劉女士說「治療不是為了矯正,而是為了適應」;也想起聞星說「我不相信你」。
從頭再來究竟意味著什麼呢?
是否意味著要用疼痛侵蝕所有的骨頭與血肉,再將身體如數重塑?
經歷了三十七次跌倒,沈流雲最終還是成功站立,並坐回了床邊。
身上早已大汗淋漓,還新添了大大小小的跌傷。
他拿過手機,怕說話磕絆會引起聞星的懷疑,最後只回了條信息,問對方打電話有什麼事。
他安靜地等待了一段時間,等到聞星在下課的間隙回復的解釋。
[:早上華夫餅做多了,就想打電話問你起來沒有。][:但你沒接電話,我就把多的也吃了。]聽起來並不像是做多了,而是為了還他住在聞星家裡那幾天做的早餐。
聞星就是這樣,不太喜歡虧欠。
沈流雲很輕地笑了一下,並不拆穿聞星拙劣的藉口,但也想要讓聞星最好繼續欠下去,不要跟他分得那麼清楚。
所以他回了一句表示遺憾的「好吧」。
沒等多久,手機收到一條新消息。
[:其實還在冰箱裡。]讀完這條消息,沈流雲唇邊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為聞星彆扭的坦白。這很可愛。
也讓他產生不多的眷念和安慰。*
自從那天早上沒有打通沈流雲的電話,聞星接下來連著幾日都沒再見到過沈流雲。
儘管沈流雲在消息里說明最近一段時間會在家裡給畫裝裱,因而減少了外出的次數,但聞星總覺得還是有哪裡怪怪的。
沈流雲過去好像很少在裝裱一事上親力親為,除非是特別看重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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