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將銘放聲嘲笑:「焱玖,你咎由自取!你活該!」
他滿意地看著對方瞪大眼睛奮力坐起來又虛弱地倒回地上,笑得越發暢快,狀若瘋癲。
笑到最後,咳嗽幾聲,溘然長逝,至死拄著劍屹立不倒。
天地間玉屑飛舞,一片素白。
焱玖躺在地上,神情空洞,沉寂半晌,眨眨眼:「姜琛,最後一個與你有關的人也死了。」
又說:「你瞧,還是我贏了。」
話是對花錦川說的。
三魂受損七魄殘缺,他這會兒大概已經五感消退神智不清,認錯了人。
花錦川表情麻木,整個人像一座死寂的雕塑。事實上,任何一個人突然經歷這種翻天覆地的變故,都很難再做出什麼表情,那太耗費力氣了。
他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大哭一場,應該歇斯底里,應該恨,應該報仇,應該討公道。
可是恨誰才好?
可是到底該向誰報仇?
可是公道又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坐在地上,低頭俯視焱玖,頭腦鈍痛,僅剩的一點屬於活人的思維在茫然飄忽中捕捉到一根線頭——如果姜琛還活著,會給出什麼樣的回應?
又或者不會有任何回應?
焱玖的魂魄顏色開始變淡了,斑駁的雪光透過臉頰,像晶亮的淚痕。
他的手微微一動,虛影穿過花錦川的手指,抓了個空 。
「姜琛,你恨我,好不好?」
「我不恨你,我可憐你。」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焱玖的視線很短暫地清晰了一瞬,或許只是幻覺,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張俊逸出塵的臉,雙唇微抿,兩頰顯出盛蜜的梨渦,眼底含著悲憫,霜白色劍柄撥開如血殘陽下的野草叢,朝他伸來一隻手。
和看別人沒什麼不同,像可憐一隻流浪貓一樣,他平生最痛恨的眼神,像在看他,眼裡又分明沒有他。
可是他想不起自己究竟有沒有抓住那隻手,畢竟,那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大雪紛揚,寒風捲走了不起眼的小紙片,薄的,圓的,黃色的,像一輪小小的月亮。
法陣完成使命,金光閃爍幾下,徹底熄滅。
白黎遽然放鬆,捂著小腹的手垂下來,強擠出微笑,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早就說過我很聰明的,被我騙到了吧?」
「我……我……」江寒陵抱緊他,驚慌失措地替他捂住傷口,似乎想通過這種笨拙的方式把傷痛轉移到自己身上,很急切地想說什麼,卻如鯁在喉,吐不出咽不下的話只能變成眼淚。
這眼淚使他覺得恥辱,藏在乾澀的眼底流不出,只洇出兩眶緋紅。
恥辱不是因為表現出脆弱,而是因為他所謂的愛從一開始就建立在搖搖欲墜的懸崖上,只會害人害己,永遠都沒資格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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