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叔自己氣了一會兒,倒了杯水喝下去以後慢慢消了氣,身上那種憤懣苦悶的感覺也消下去不少。
「我沒換,」他再次重複之前的話,語氣平靜了許多,「我沒想換,是她想換來著。」
洛茨輕聲問:「誰?」
鍾叔抬眼看了眼裡屋,那裡被一片布帘子遮擋著。
「我媳婦。」
鍾叔的老伴想換?
這倒是洛茨沒想到的。
「那她想換什麼?」洛茨問。
話題到這里,已經不可能隨便中止了。
鍾叔邁過了最難的那一坎,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說得比之前踏實輕鬆。
「我兒,」他給自己的茶杯里滿上水,語氣沉沉,「有一年,鎮子上發大水,各條河道都滿了,我倆有個孩子,六七歲,正是好動的時候。」
「我和她都有活要干,平時都是囑咐孩子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但那天鄰居家孩子敲我們家窗戶,把他帶了出去,倆人一起去河道里游泳,不知怎麼著,人家孩子爬上來了,我家孩子沉下去了。」
許是過了許久的緣故,鍾叔在講述的時候,語氣里已不見了曾經的悲痛難過,字字平鋪直敘,講自己孩子的事,像是在說別人家的故事。
而正是這樣平淡的語氣,讓洛茨的心沉了下去。
這是死心了,認命了。
親生血肉早亡,白髮人送黑髮人,得掙扎蹉跎多少次,才能認命?
「按理說不應該,水邊長大的孩子,怎麼能被水淹死?」鍾叔自言自語地笑了一下,「但也沒別的說法了,孩子他娘又哭又鬧,可鬧又怎麼樣?人死不能復生,我勸了,她不聽,越鬧越大,後面就半瘋了。」
「……之後呢?」洛茨問。
「之後?」鍾叔苦笑一聲,「之後就那樣,家里總得有幹活的,我把她鎖在家里,中午晚上各回來一趟,給她吃飯,結果有天沒看住,她自己跑出去了。」
房子不知怎麼建的,這麼熱的夏天,屋裡一點兒溫度都沒有,涼嗖嗖的,還很陰。
洛茨坐在鍾叔的斜對角,看著他垂著頭,一句話分三次說完,說得很艱難,好像確實回到了那段難以捱過的歲月中。
鍾叔的聲音越來越輕,幾乎是從口中吐出的吐息:「……她跑到河邊去了。」
「去河邊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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