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過去了。
雪仍然在下,裴昀沒有回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終於,一陣渾厚的鐘聲從承天門的高樓傳來,喚醒了沉眠中的帝都。
晨光照亮了初雪,那麼無情而明亮,仿佛所有暗夜裡不切實際的幻想,都將在這黎明殘酷地融化。
杜清晝臉色慘白地搖搖晃晃站起來,一把拉開門,風雪灌進他的衣襟,冰涼刺骨。
他仿佛看到,此刻,尚書省都堂外擠滿了前來應試的學生,階下一片麻衣如雪。大家帶著熱飯與木炭,前去參加那決定他們一生命運的考試,而這些躊躇滿志而稚嫩的面孔中……
沒有他和裴昀。
淚水迅速模糊了眼睛,杜清晝站在雪地里,甚至麻木得感覺不到寒冷。十年寒窗的情形從眼前浮過,如今不僅他無法參加考試,也連累了裴昀……淚水洶湧滾落時,他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
雪地里,一個熟悉的身影由小而大,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裴昀的聲音從風雪中傳來:「東西我拿到了!」
杜清晝用力睜大眼,為了確定那不是幻覺,他回頭看了身邊的李未聞一眼。
只見李未聞「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人生與人生如此不同,卻又如此相似。你總會為一些夢而年少輕狂,總會為一些願望奮不顧身,總會為一些美好心甘情願,總會為一些人紅了眼眶。
裴昀的頭髮上、肩上都是落雪,就像是個滑稽的雪人,他從懷裡掏出風絲遞給李八郎。那原本是雪白的蠶絲,不知為何染得鮮紅,別有一種艷色驚心。
「你受傷了!」李未聞驚呼一聲。
這時他們才看見,裴昀的右臂上鮮血淋漓,他仍然笑嘻嘻地:「胳膊中了一箭,沒事,拔掉了。」
見幾人的神情,他頓時斂容正色:「怎麼看我的表情都像看遺照似的,呸呸!我的運氣很好有沒有?遇上巡邏的金吾衛心情好,這一箭只射在手臂上,沒要我的命。」
直到此刻,李未聞才知道那慵懶笑意都是表象,水墨捲軸之下,是力透紙背的書寫,一筆一字銀鉤鐵畫。
「那你怎麼去參加考試?」杜清晝著急地說。
「還有左手啊。」裴昀揮了揮沒受傷的左手,「我的左手字也寫得不醜,慢一點而已。反正考試從早晨考到傍晚,有一整天呢哈哈。」
說到這裡,他突然一聲慘叫:「不是吧?天都亮了!要遲到啦!」
這時,清泠泠的琵琶音從李八郎指間傳來,大叔呆萌又認真地看著他們:「修好了。」太陽光照在幾人身上,暗夜裡的迷霧與幻影都在指間融化成水滴。
「……」
裴昀用沒受傷的左手一把拎起眼前的李未聞:「你是杜欠揍還是李小姐?」
「放開我啦我李未聞!」李未聞怒了。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障眼法消除了!裴昀放下李未聞,拎起杜清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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