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有自己的底線,而自己,無疑是其中重要的一條。
這一刻,張九齡胸中的鬱積都化為了酸澀。他定了定神,苦笑:「我本來沒事的,你這樣箍得我喘不過氣來,真的要暈了。」
這句話果然湊效,裴昀立刻便鬆開了手。少年臉上掛著淚水,手忐忑地停在半空中,手上有很多繭子,有的是因為寫字,有的是因為練劍。
「其實我也有內心的恐懼,就像你恐高一樣,我恐懼戰爭和武力。」張九齡平靜的語氣似乎在說別人的事,嘴唇上血色極淡,「我幼時見到漢人與胡人的廝殺,村莊被夷為焦土,河水裡到處是令人作嘔的屍首,婦女赤裸倒斃在路旁,失去依傍的幼兒在絕望地哭喊……這些年來,我讀詩書,學治國,安民生,但我唯一不願意碰觸的,就是戰爭。
「這是我的主張,也是我的局限。」張九齡溫和地制止了裴昀想要說的話,「我不是聖人,也會犯錯。有時候並不是我們想和,便可以求得安寧的。我並非不懂得這一層,可無論怎樣,只要我做宰相一天,偃武修文的主張就不會改變。
「你的想法與我不同,我並不贊成。」張九齡替他理了理衣襟,「可你終究還是學會了揮劍策馬,也許有一日,會揮戈天下。
「你的路要你自己去走,沒有人能代替你,也沒有人能替你做決定。
「你不再恐懼高樓,擊碎了自己內心的桎梏,做到了我此生做不到的事——你戰勝了自己,比我要強許多。
「那一刻,看到你揮劍來保護我,我雖死無憾。」
淚水順著少年的臉滾落下來,這一次不是無聲的嗚咽,而是近乎狼嚎的放聲哭嚎。
他堅持了這麼久,一次次在泥濘中爬起來,一次次與自己的內心殊死搏鬥,一次次用劍刻下帶血的進步與印記,終於在這一刻,在眼前這個人的一句話中,所有的汗水都成了勳章。
九
夜色中,不知從哪裡隱約傳來琴歌聲。
一個人影自黑暗中越過圍牆,落在寂靜的庭院:「他的劍法練成了,但你失算了。」刺客掀開蒙面的黑布,站在琴師面前。
李八郎還是漠然無辜的模樣,手指在弦上冷冷划過:「呵,他們師生的感情,倒是比我想像的要深。」
「是裴探花的節操比你想像的更沒下限才對吧。」刺客冷哼了一聲。
都是多大的人了?還能有那麼幼稚的舉動……可是,裴探花練劍時咬牙堅持的臉孔,和撲在老師膝前嚎哭的模樣,在他眼前交錯成畫。
突然之間,他也有點羨慕那少年,那樣的灑脫率性,當哭則哭,當笑則笑。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真性情,才能化解誤會與隔閡……能勇敢地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也是一種勇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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