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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定死後,奶奶帶著林守定所有的錢搬去其他城市生活,娘倆靠著小姑的接濟勉強撐著。苦日子一直過到林晃11歲,因為主理人大賽,眠蝶終於回本盈利,莊心眠期盼著往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卻沒想到只盼來了一場酷烈的大火,將她的人生徹底吞沒。

其實被吞沒的,本該是林晃。

往外跑時,後廚的大烤箱發生了次級爆炸,金屬門被爆開,從林晃身後朝著他砸過去。林晃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就忽然黑了,被拉進一個顫抖的懷裡。

莊心眠用自己柔軟的身體擋下了那恐怖的碰撞。她後背被砸得碎爛,卻依舊攏起掌心,輕輕地蒙住了兒子的眼。

像兩年前在停屍房外一樣——哪怕她的孩子就是個沒有情感的布娃娃,她也不希望他看到可怕的東西。

黑暗中,林晃用頭頂感知著媽媽告別的吻,耳邊的聲音氣若遊絲,但依舊柔和,對他解釋著眠蝶名字的由來。

「蝴蝶休眠在冬季,但熬到春天就會甦醒。晃晃,哪怕你的冬天比別人漫長,你也一定能穿越寒冬,振翼起飛。這是媽媽的信仰。」

後來,他獨自縮在老院,溺在恐懼中尋不到生路,那時他想,如果他是冬眠的蝴蝶,那場火災就是漫長寒冬中一場可怕的颶風,把他吹得殘破不堪,他熬不過去了。

每一個陽光濃烈的午後,他坐在院子裡,都在想著死掉的可能。

某天邵明曜又來煩他,捧著一隻剔透的燒瓶,一隻蝴蝶落在瓶壁上,一動不動。

林晃被那個畫面刺了一下,惡狠狠地開口說:「它死了。」

「沒死。」邵明曜把燒瓶捧近給他看,「這裡有幾個小孔,給它呼吸用的。」

林晃厭惡地挪開視線,「它不動了。」

邵明曜說:「藏冬而已,現在天暖了,它一直找機會出去呢。」

林晃覺得很煩,「它怕外面的世界,最後還是會死在瓶子裡。」

「不會的。」邵明曜那天格外耐心,打開瓶塞,從底下的氣孔輕輕吹,一下接一下,吹了幾分鐘後,蝴蝶的翅膀忽然顫了顫,而後緩慢拍打。它在瓶中跌跌撞撞地繞,終於繞到瓶口,夾緊翅膀,艱難地往外擠。

身子出來一半時,剛好一陣風過,它乘勢撲騰出來,緩緩飛遠。

邵明曜很高興,一雙眸子亮得壓過了午後刺眼的陽光。

「看,它不怕嘛,外面有什麼好怕的。」他抱著瓶子,一下一下地撞林晃的腳尖,像是自言自語,也像在對林晃說著——

「越是脆弱的生命,越要有勇氣啊。」

像一把錘子突然敲碎結縛在心上的殼,失去母親後本該有的悲傷終於灌了進來。

林晃猝然被洶湧的淚淹沒,一發不可收,無聲地哭了很久。

那是他唯一一次流淚,哭得邵明曜手足無措,拿袖子在他臉上胡亂擦,擦了半天,最後磕磕絆絆地和他道歉,解釋說自己只是覺得他和那隻蝴蝶很像,才想把蝴蝶送給他的,沒想惹他哭。

人怎麼會和蝴蝶像呢。

但世界上確實有兩個人這樣說過。

一個生他養他,期待和呵護他,而另一個和他素昧平生,還結了點理不清的怨。

凌晨四點,院子裡小燈泡的那點光亮越來越微茫。

邵明曜看著林晃發呆,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開口,本來轉身要走了,目光一動,忽然又向院牆走去,從牆上摘下一隻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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