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還是眉清目秀的,可惜了。」
鄭其明望著那男孩窄瘦的背影,忽然又補充了一句:「他是不是有點大眾臉?總覺得看起來面熟。」
陳阿滿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卻很不經意地接過了話頭:「我也覺得他有點像我遠房一個表弟來著。他家就在離我家不遠的後山坡上。小時候沒人跟他玩,我就跟他玩。他年紀跟我差不多。後來我出去打工了,不怎麼回來。今天估計是他聽著這邊有動靜,偷偷跑過來了。」
陳阿滿不動聲色的敘述著另一個阿滿的故事。
「我們滿滿是個好哥哥呢。」
鄭其明笑了,伸手把陳阿滿的頭髮故意揉亂。陳阿滿也望著他笑,順便走過去把院門鎖了,頂著被鄭其明弄亂的雞窩頭領著他在家裡轉來轉去,帶他看家裡的舊米缸、沒有雞的雞窩、自己兒時睡過的小床、貼在牆上的去年他親手剪的窗花。
「明哥,這裡就是我長大的地方。」
陳阿滿跟鄭其明站在窗前,望著破敗但已經收拾整齊的小院兒。窗玻璃霧蒙蒙的覆了一層灰,跟冬天的水蒸氣似的。陳阿滿抓起起鄭其明的手,握著他指尖就在上面寫字。
「髒死了。」
鄭其明蹙著眉,不是很耐煩地「嘖」了一聲,但手上的動作沒有任何抵抗,輕輕地反握陳阿滿的手指,隨著陳阿滿的動作描畫,一片迷霧般的灰色中間,最後出現了四個字「地久天長」。
陳阿滿一邊寫一邊喃喃道:「要永遠在一起哦。」
他的臉蛋紅撲撲的,又轉過身來,用那雙很亮很亮的眼睛看著鄭其明,像是真的陷入痴戀、難得情深。
「很快,我就要嫁給你啦。」
陳阿滿睫毛顫巍巍地補充了這句。
後來的鄭其明總是會反反覆回想起這一刻,「地久天長」,仿佛是許下的某種遙不可及的願望。陳阿滿抓著自己的手寫下這四個字,這根本不像他本人的浪漫文雅行為,到底是演技絕佳的違心扮演,還是曾經他真的想過要跟自己,一輩子白頭偕老。
這個問題已經無解了。
但那一刻的當下,從灰塵中投出來的一行小字,卻足以令鄭其明萬分篤定兩人之間的真情。
鄭其明覺得自己的眼眶熱熱的,抓起他的手,鄭重其事地跟他拉了個鉤。
「拉過鉤了,就不許變。」
兩人的小指緊緊地勾在一起,卻許下一個虛假的、不會兌現的諾言。陳阿滿裝作打噴嚏,臉別向別處,不敢看鄭其明的臉。
他們下午要趕最後一班回海桐的城鄉大巴,出發前陳阿滿聯繫了村里一輛要去鎮上的三蹦子。兩人正在路邊等車,鄭其明正巧菸癮犯了,見還有時間,便朝著村口的雜貨鋪那走,準備去買包煙,留陳阿滿站在路邊等。
陳阿滿站在樹下,口裡叼著個葉子百無聊賴,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
他轉頭一看,臉色立刻白了。
「疤子哥。」
疤子是刀哥的小弟,陳阿滿本想特意避開他們這群人,卻還是碰上了。
他專門選在這天帶鄭其明回老家,就是因為刀哥他們會定期來底下村子轉著收保護費,收完就回鎮上他那個三層小洋樓里揮霍。陳阿滿偷偷用許丹心店裡的座機打過電話給村委會,確認了刀哥他們前一天剛走,第二天他就帶著鄭其明回來了,跟他們固定出現的日子隔開。
他沒想到疤子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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