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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跪着,头颅低垂,僵硬的手死死握着那柄凛冽的大刀,似乎随时准备给眼前人一击,心口处却横穿着一支羽箭——这正是他死去的原因。
按理说这样重要的位置会有盔甲护体,但他身上却只有一件普通的布衣,未缀半片鳞甲,着实古怪。
但,其实她们看得分明。男人身上的盔甲在杀敌间不知为何骤然脱落,这才暴.露出了心口这么要紧的部位。
冷不丁一声清脆锵鸣,林元枫听见动静后,有些迟钝地转头看向玉守阶。
“要砍下他的手?”
“嗯。”女人手执长剑,面容平淡,仿佛对方的死,她早有预料。
林元枫轻叹一声,微微移开目光,望向了远处沟壑纵横的荒漠,只零星几丛苍翠的绿落在其间,空茫悲凉。
——嗤!
余光一道冷光闪过,再转眸看去,玉守阶正握着那截血淋淋的生着红线的手臂,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它。
见她久久不动,林元枫忍不住提醒:“他先前不是说过,还要斩下他的头颅带去鹿尾山埋葬的吗?”
“不了。”玉守阶闻言眉眼微动,垂落的眸光间,总算多了点戚淡的怜悯,“将他的尸首葬在浦阳村吧。”
林元枫蹙眉:“可……”
“你不觉得,他其实还是更愿意回浦阳村的吗?”
林元枫闻言默然,那密密麻麻的坟冢和数封早已泛黄了的寄予亡妻的书信,一下跃入脑中,心情随即变得沉甸甸的。
片晌,还是点了点头:“嗯。”
在玉守阶画缩地阵的间隙,她又看向了那具如远处群山般伟岸跪立的尸首。
莫名的,她想起了那个在高台上目送大军离去的北枭君王。尤其,对方名讳里的那个字,与这位将军先前取的字一样。
旦,明也。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一个身居殿堂,得享至高无上的权利,另一个如今却死在了战场上,唯有沧桑的黄沙遮面。
只是,这样的王,这样从出生起就众星捧月的王,也会去嫉妒一个命运如此颠沛可怜的人吗?
***
将程丹的尸体带去浦阳村安葬过后,二人便不再耽搁,又立阵动身前往纯阳之陵。
虽从未去过此处,但也能猜到,这地方肯定很远。
原先去往其他地方,入了缩地阵后明明只需一霎,即刻便能抵达。然而现下却明显感到用了许久。
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元枫都觉得眼前黑暗挥之不去,而后颈上覆着的那只温凉的手,一直在似若有无地来回摩挲着,似是在安抚她的不安。
终于,身子一轻,再睁眼,只觉头昏脑胀,险些摔倒。
林元枫捂住额角,兀自缓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打量四周。
这儿是一处冰原,高大的冰山密布,天冷恻恻的,冻云缭绕,如压在松枝上的积雪,几欲掉落下来。
四下无不青白冰冷,那伶仃生长在峡湾边的乌黑的杉枞,被雪紧紧包着,枝干虬结枯败,凝固住了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站在这些仿若透明的惨白冰谷间,一下模糊了时间的边际,叫人有些晕头转向起来。
玉守阶神色如常,取出那被一块帛布裹住的断肢,微微抬高手将它放在前方。
不多时,它竟有了反应,五指颤动着,很快蜷起,露出食指指向了某处。
“……”林元枫叹为观止,默默道,“是往这处走的意思吗?”
“嗯。”
“还真是……”她嘟哝着,不禁摸了摸鼻尖,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好抱着这样诡异的心态,和玉守阶一起顺着这只手指的方向往远处走去。
冰天雪地里,连天都是白茫茫的,怆冽的寒风刮得厉害。回头望去,连她们留下的脚印都很快湮灭在雪地里。
林元枫挑了下眉,想开口,同身侧的玉守阶说些什么,然而嘴一张,却有细细密密的雪沙窜进来。
她不得不乖乖闭嘴,百无聊赖地盯着女人看,对方却始终情绪寡淡,平静的仿佛扣了张面具在脸上,眼睑偶尔低垂,半遮住漆黑的眼珠。
有雪点落在那浓密的羽睫上,很快又被眨去。
她们走得很慢。林元枫不出声,气氛便越发沉闷。
不知走了多久,渐渐的,太阳落下,黑夜临至。没有光照,也就难以继续走下去。
二人就近刨出一个低矮的雪洞,躲在里面过夜。
玉守阶靠坐在洞门旁,抱着长剑,静静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夜色。
林元枫走了这么久,只觉疲惫,也懒得和对方说话,坐在角落里片刻后,又觉得冷。
心念一动,索性变回犬兽的形态,趴下来迷迷糊糊地睡去。
外头雪虐风饕,自然是睡不好的。她双目紧闭,耳朵却支楞着,听着动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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