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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眯了眯眼,抬手,轻轻拨弄了其中一盏。
灯笼悠悠晃动,上面描绘着的美人也愈显靡丽。
她低头,捻了捻手指,眼神微黯。
……这些灯笼,无一例外,全都是用少女的皮肉做的。
绥狐偶尔会去人间捉一两个流离失所的少女回来,吃掉五脏六腑后,就将她们的尸身炼成最低级的魔物,制成这些长明不灭的美人灯。
想来,当初在李府遇见的那名古怪女子,原先应就是绥狐宫殿里的一盏美人灯,只是不知何故跑了出去,扮作人间的灯笼被李胥的父亲相中,这才被带回了李府。
身后蓦地响起一阵轻慢的脚步声。
“醒了?”
很快,便有一只冰冷的手攀上她的肩,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颈侧。
林元枫回头,低眸喊道:“阿姐。”
绥狐轻叹:“你还是头一回离开我这么久,这声阿姐听着都生疏了。”
林元枫这才抬眼瞧她,斟酌少顷,问:“阿姐怎么突然将我给带回来了?”
绥狐却不答,手仍搁在她的肩上,拇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她的颈,目光幽幽,紧盯她片刻后,忽而笑了一声:“我问你,这些天你跟着玉守阶,是不是过得很快活?”
林元枫唇微动,暗觉不妙,想寻个囫囵话敷衍过去,但这具身体却不容她犹豫,一张嘴,直接把话吐了出来:“快活。”
绥狐闻言,笑意竟更深了,只是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冷恻恻的,看着叫人瘆得慌。
“……”林元枫几不可察地拢了下眉,找补道,“阿姐,我这些日子没有记忆,所以……”
“嗯,我知道。”绥狐漫然地收回手,旋开眼光望向殿外的天,语气微寒,但不是对着她的,“只是还真是古怪,玉守阶是怎么识破我身份的。鹿尾山那次也就罢了,这次么——”
她又看过来,若有所思的,“你中了毒危在旦夕,她都还有余力分辨,难不成,她对你有了疑心,知道此行有诈?”
玉守阶这人的心思,自己就没琢磨透过。林元枫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我也不清楚。”
“也是。”绥狐端详着她的面容,似笑非笑地说,“你这张脸与我有些相似,又来历不明不白的。若是鹿尾山那次我没有现身,兴许这次就成了。”
林元枫抿了下唇,默然。
“不过,我看她倒是挺喜欢你的。”绥狐又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古怪的笑,“你觉得呢?”
林元枫头皮微紧:“嗯,是有点喜欢。”
她只想咬住自己的舌头,好叫自己不要再答对方的话。
绥狐眸光一深,所幸不再多说什么,只转过身去,意兴阑珊道:“我还要在地宫静养几日,这几日,你便自己待着吧。”
林元枫落下眼帘,淡淡应了一声:“是。”
***
成仙之后,玉袭明仍与往常一样,披着遮挡面容的罩袍,腰负双剑,为人间除去作乱的邪祟。
只是她已是仙身,再厉害的邪祟,也抵不过她挥剑轻轻一击。
渐渐的,她忽而生出一种困惑来——她如今的本事,难道就只能做这些事吗?明明……
她望向苍渺深沉的人间,心一点点变得惘然起来。
时值天灾,北旱南涝,饿殍遍野,人易子而食,百姓苦不堪言。玉袭明独伫一山巅之上,将这一切静静看在了眼里。
耳边是将要饿死之人的哀嚎,眼前是干裂萧条的田地,和瘦骨嶙峋四处漂泊的灾民。她闭了闭眼,最终,以万钧之势朝远处挥下一剑,硬生生劈出一条河道来。
那年人间大灾,却幸得一圣人出手,移山开道,引水振田立渠,广救灾民。浩劫过后,圣人虽未留名姓,也不露容貌,但她的义举还是广传于世。百姓为她建庙立传,就连最懵懂的孩童,都会吟唱歌颂她的诗谣。
自那以后,玉袭明像是再也不想顾忌什么似的,或披罩袍,或戴面具,或扮作侠客,或装成村妇,行走在茫茫人间,惩恶扬善,为百姓除去所有奸佞,不再仅仅是食人血肉的邪魔,乃至那些贪官、暴君,都一 一死在了她的剑下。
她已是仙身,脱离凡俗,模样变幻不再受制,可随心所欲化形。后更是变作一国之君,自中原一统各国,立国号为雍,励精图治,任用贤才,人间由此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百年盛世。
渐渐的,她腰间那把凡剑杀过的人,竟是比那把灵剑杀过的邪魔还要多。
有时,她都快分不清自己挥出的是那把只能斩杀邪祟的灵剑,还是那把可斩世间人的凡剑了。
夜深人静时分,腰间双剑颤鸣不止,她抽.出它们,看到那把凡剑逐渐变得漆黑、阴森,声声哭嚎传出,似是万鬼悲啸,那样凄厉,那样惨痛,仿佛一个个被她杀死过的人,在剑里诘问她的罪行一般。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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