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椅上颓废男子伸出手把盖在头上的草帽一歪,出声提醒道:“小心别被抓过去了,他是控制影子的好手。” 说完帽子变大,遮住了自己。
慕瑾三人身处的房子灯火通明,地面上清晰地映着黑色的影子。不出一息的时间,三人的危机感就大涨了起来。
向晚二话没说,直接拉着慕瑾和权野躲到帽子的里侧。
慕瑾把小娃往里塞了塞,忽然感觉不对,透过帽子边缘的缝隙往外看,果然看到一只影子黑手从对面伸了过来。
她整个人往里面缩了缩,并拿出武器做好反击的准备。
“没了?”过了好一会慕瑾探出头来,发现对面熄了灯。
“睡觉时间到了。”男子收回帽子盖在头上假眠。
三人合计先到对面探探情况。
打开木门,三个剪影出现在门口。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慕瑾看到软床上有个缩成团的人儿。
“不要吵醒他,我们悄悄进去。”向晚做了个手势后,小声提醒道。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慕瑾发现床上的人和台上的那个家伙差太多了。台上,他举止潇洒,热情洋溢, 看不清的面容更添加了一种圣洁的神秘,让人无限向往。床上,他惶恐不安,忧心重重,脸上的眉太粗太长,十分怪异,肤色暗黄干燥,毫无清逸气息。
“他是因为长得奇怪,从小被村了的小孩欺负,后来遇上炫也大人,来极地当了关主,有强迫别人听歌的特殊嗜好。”
墙上的水墨画突然开口说话,倒是吓了别人一大跳。
慕瑾他们还没说什么,它就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仔细一听,分明是刚才玄修的声音。
随着玄修的解释,她们似乎透过长长的时间看到了这关主的过去。
夕阳下,幼小的孩子边哭边走,破旧的衣裳上沾满了灰尘,手臂上青了一大块,村了的孩子又拿石头砸他了。画面越走越远,最后只看到孩子孤寂单薄的背影拖着长长的影子。
很好,这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
慕瑾冷笑。
不管怎么说,慕瑾都觉得,这是有问题的。
听着这故事,心头的异样越发的明显了,这个玄修虽说没什么恶意,但也没有什么好意,如果他们自己不注意,还真是眨眼间故事变事故的节奏啊。
慕瑾这边假装听着,心中却是把所有的疑点都理了出来。
首先是这个地方的代入感为什么会那么强,总觉得有什么在影响神志。
其次,这个玄修为什么会那么关注他们,时刻给他们提点应该注意的地方。
最后,总觉得这个闯关像是谁的游戏,以及那娃娃怎么回事?
心中想了很多,慕瑾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的,不但如此,她还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想法,看看事实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慕瑾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就掀开了床上的被子,抓起少年的衣襟,也不管对方还在睡,开口便骂:“臭小子,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也不能强迫别人,强扭的瓜不甜你懂不懂?好好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有人认可你的存在,自暴自弃干什么,除了关心你的人还有谁会心疼……”
一番苏掉牙的话,被慕瑾义愤填膺的讲了出来,她还想再骂几句,可惜向晚和权野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一人一边架着她向外冲,“喂,你们放开我啊,我还没说完……”
床上,少年迷茫地坐在床头,忘记了叫卫兵,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你太冲动了。”向晚担忧的说。
“哼,他们村的小孩坏透了,别让我看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慕瑾酸着牙,做出正义感大发,恨铁不成钢,气得牙痒痒的样子说道:“简直是,简直是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好吧,事实上她确实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编不下去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
之前的那个玄修坐在竹椅上拍腿大笑,只见他笑完,一挥手屋内就多出了三张桌椅,“我这关是以‘酒’为主题做文章,形式不定,题目自拟。不要想蒙混过关,天下文章我都看过。”
敢情这闯关除了要命比铁墙硬,还要文武双全,才情超凡?慕瑾叹了口气暗想道。
“你不写?”玉虚怀拿起酒葫芦喝了口问。
“我为什么要写?”慕瑾反问。
“你可知这片土地上共有三十三个屋子,闯关者可以自由选择先后,只是若是有一关不过,便出不了极地。”
沉默中……
慕瑾愤愤地提笔写文章。
时间缓慢过去了,三人陆续交上作品。
“好,好,好文章,李姑娘真是才情了得,巾帼不让须眉啊!”玉虚怀抚着白须大加赞赏慕瑾。
慕瑾开始庆幸了,平日多读点书,还是有点用的,虽然,她这首是慕霭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不过,目前来说外面确实没有这个方面的东西。
想想,那时候慕霭馨才念出这诗的时候,全场都轰动了,就连她也是分外惊艳的,后来出了诗会,从慕霭馨说漏的嘴里她才知道,这首诗的主人,是一个叫李白的人,不过,那个李白死了。
就在玉虚怀大加赞赏,慕瑾无语的时候。
桌上,风吹落纸张,白纸上写着: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 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为何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 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玉虚怀读遍天下名作,纵使再博学多才也没见过这文章,更不知道李白是何许人也,此界本就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因此白白被慕瑾耍了一回。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在人高兴的时候,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慕瑾原以为这关卡算是过了的,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一旁的小娃娃给暗算了,那时候小家伙咿呀咿呀地挥着手,还没等到她有所反映眼一黑就向后倒去了。
等慕瑾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又到了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了,想想,不就是取个药吗?这未免也太波折了点吧。
不过,想想还是怪自己,先前她以为取药不过是个简单的活,灵石还多,自己有经验,就大意了。
哪知道,才十来年没见,这边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来了还不让人走的。
“醒了?”
就在慕瑾要起身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她身旁响起了,这是一句平淡至极的询问,声音却分外的撩人,好听得让人心神荡漾,像月夜里若有似无的酒香。
慕瑾揉揉还有些眩晕的头,“我怎么……”她看着眼前的人,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生怕亵渎了这孤傲仙人。
他穿着一袭红衣站在清晨的薄雾里,目光清冷疏离,仿佛怒放的冥界之花,傲慢狷狂又妖娆媚惑。
个屁……
只一瞬间,慕瑾就知道,自己危险了。
这个人的修为,她看不透!
“庚午腊月初四时首城中会有一场盛会,你随我一起去看吧。”绝夜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似在看她,又似隔着亿万的光年透过时间罅隙望着虚无。
“不去。”慕瑾放下手,表情坚定。
“哦——”他漫不经心地把垂落到身前的柳叶折下,一瞬间射了出去,动作轻巧流畅,“这样也不去吗? ”
慕瑾看着那片柳叶急速飞出,在数米外引来无数的黑影瓜分残解。她甚至没有看清那些残影,一切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山川翠绿,风光美丽。
半晌无语相对,慕瑾面色僵硬地扯了扯嘴唇,表示了然。
敢情这里是虎穴狼巢,处处危机四伏啊!
什么时候,那原本还算是和平的南冥变成了这个样子,而外面的人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端的是好手段。
慕瑾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她敢肯定,这一切变化和他有着脱不了关系的存在。
远处竹林婆娑,小楼升起缕缕炊烟,绝夜闲散自得地走着,慕瑾紧跟其后。青石板上,光着屁股的娃娃们赤着脚在上边跑来跑去。
首城很繁华,十里长街皆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小商贩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虽然新鲜于这种变化,但慕瑾还是很自觉地跟着绝夜以免在闹市闹出问题。
“让开,让开。”
少年玄修不耐烦地喊道,行人纷纷退让,躲闪不及的跌到一旁,引起一连串的哎呦喂。
不知道白灵虎是怎么跑到集市来的,后面紧跟着的银发少年踩在墙上闪电一般飞过。他快速穿过人群,屋顶、地面、墙壁到处都可以成为他的落脚点。
慕瑾看了会说道:“身法不错。”
只一瞬,那玄修就咻地绕过慕瑾朝着远处跃去,不一会儿就踪影全无了。
此时,一个侍卫长模样的人带领着守卫匆匆赶来,“请问二位阁下有没有看到一个半大的小子跑过。”他边说边比划着。
“有,那边。”慕瑾干脆地指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那军官模样的男子神色复杂地盯着慕瑾,而后挥挥手带着部下朝慕瑾所指的反方向追去。
一阵寒风吹过,四周寂静无声。
“呵呵……”慕瑾摸摸鼻子,尴尬地笑着,“这年头说真话反而没人信。”
城墙下。
绝夜在渐暖的光辉里弯眼浅笑,妖媚的瞳孔星光璀璨,看得周围的人移不开眼,为那眸中一片流光飞舞,斑斓流离所惑。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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