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人聞聲看過來,目光里滿是驚惶與打量,辛宛又低下頭去,無聲地做著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切已經過去了,他沒有必要再為此傷心難過,但鼻腔還是發酸,他那麼久的煎熬,那麼久的傷心與絕望,任何理由都不能彌補,無論打著什麼旗號。
頭忽然傳來手心的熱度,辛向東摸了摸他的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那一瞬間,苦苦鑄就的壁壘還是破了防,辛宛放在桌子下的手攥得很緊,眼眶裡的眼淚打轉,又狠狠擦掉了,聲音很輕地抽了抽鼻子,到底是沒哭,搖了搖頭。
他又拿了薯條,機械地重複咀嚼的動作,直到辛向東開口,「當時離婚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跟著你媽是要吃苦的,她太強硬了,跟把刀子似的,死活都要管著你,我還記得小時候帶你去吃肯德基,你媽也不讓,還把你揍了一頓。」
辛宛問:「那你當時離婚的時候,為什麼不要我?」
說到底,他心裡還是埋怨的,是無法接受的,儘管過去了十幾年,他仍能記得辛向東離開那天自己傷心的心情,是遺憾的,像是缺失了什麼,但無可彌補。
「我沒工作啊,當時工廠裁人,我又沒學歷,就下崗了,法院那邊不把你給我,覺得我沒撫養能力,就判給你媽媽了,」辛向東撓了撓頭,「但是這爭取了也沒用,法律擺那兒呢。」
辛宛愣了愣,半晌才開口:「我以為……你當時是不想要我。」
「哪能不想要你,你當時可是整個小區最討人喜歡的小孩,帶你出去溜一圈,誰不想摸摸你臉蛋,又白又乖的,特漂亮,好多人都覺得你是小姑娘呢,當爸的不風光啊?還頭回買了防曬,怕你曬黑了,」辛向東嘆了口氣,「沒辦法,當爹的沒用。」
辛宛忽然很想笑,挺荒唐的,他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記恨,要去記恨將辛向東裁員的工廠?還是去記恨只懂理不管情的法官?都來不及了。如果那年辛向東沒有失業,沒有離開,而是帶他一起走,他會不會過得很開心,不知道矯治所,也不用理會其他。
沒有這種假設。
「後事我給你媽處理了,想著去矯治所接你回來,但沒能找到你,說是有人接走了,我在西灣也打聽不到,只能先去了之前住的地方,找了開鎖的,裡面都沒人收拾,亂得要命。」
辛宛有些驚訝:「你們沒住那兒嗎?」
「哪能啊。都離婚了,我去那兒住像是什麼樣子,『鳩占鵲巢』——這個詞是這麼用吧?爸也不懂,」辛向東憨厚地笑笑,「我跟孩子他媽住在宿舍也挺好的,夏天還涼快,就是冬天暖氣不行,三層被子也不頂用。」
寧願住在工地宿舍里,也不願意搬到空的房子裡。辛宛說不上什麼感受,辛向東是沒有文化,也沒有談笑風生的資本,但無來由地有「紳士」的風度,他說:「你們搬過去吧,那個房子本來就是你和媽買的,沒什麼『鳩占鵲巢』的。我……我一時半會可能也不住那兒,開學住學校,你們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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