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很快,她在院子里泥挑起來的那間屋子里找到了母親。
那間屋子堆著家裡的柴火,也是大哥的屋子。十二歲的大哥那一年開始長個子,又瘦又高,眼神冷漠,異常沉默。
只要父親活著,他們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
宋婉冷漠地勾了勾唇角:那時候大哥一定已經在考慮了,三年期滿,父親又會把他賣給誰呢。一旦沒有大哥,也許就輪到娘親了,下一個也許就是她。她不知道,因為大哥從未逃過。他不喜歡他們,他誰都不喜歡,可他從未離開過。宋婉有記憶以來,幾乎從未在白日裡見到過兄長,他總是在外頭給人家幹活。只有突然醒來的夜裡,如果恰好有月亮,宋婉有機會見到兄長,隔著西廂不大的窗,宋婉看到大哥靠坐在院中老槐樹下,仰頭看著天上。
宋婉曾經悄悄靠近過,站在院子里看著他。可大哥從來不回頭,周身都是漠然,他只是看著他的月亮。
那一次,在那間破敗的茅屋裡,借著隱約的月光,她看到母親坐在大哥床前,沉默地看著熟睡的哥哥。
母親從未那樣看過她,從未那樣看過任何人。她就那樣久久看著,好一會兒宋婉才發現,母親在哭,哭得很兇,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那一次,宋婉才知道,原來哥哥,對母親是不一樣的。人前,尤其是在父親和祖母面前,母親從未表現出過這種不一樣。她常常都覺得早已漠然麻木的母親,原來在默默地,默默地,心疼著她唯一的兒子,為他忍受著一切,為他活著。
想到這裡宋婉靠著廊柱,嗤笑了一聲:「有什麼用呢。」
一陣風過,吹動滿園燦爛的花。一個婆子分花拂柳,朝著她們這邊過來。
一看清是侯夫人那邊的費嬤嬤,雲霏臉一白,趕緊道:「少奶奶,夫人讓人來找了!」
宋婉眼皮都沒動:「愛找就找吧,還不就那點事。」說著她看了雲霏一眼:「敲打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把耳朵一閉,就當聽不見。」
雲霏苦笑:怎麼能當聽不見呢。那些細碎的無處不在的規矩、言語,如同針一樣,一次次扎向她們,偏偏都藏在夫人還有她身邊那些丫頭婆子那一張張貴氣規矩的面具下。
宋婉輕輕一笑:「怎麼不能。再說,她說我上不得台面就上不得了?她以為她是誰?這些日子,我倒是徹底看清楚了她是誰。」
雲霏愣了。
宋婉擺擺手,雲霏探身過去。
宋婉在她耳邊道:「我告訴你,咱們侯夫人就是個蠢貨。」
滿嘴慈悲禮數大家體面,腦中只有那三瓜兩棗。
雲霏驚了,她愣愣看著自家姑娘,越發確定姑娘從這個春天開始就越來越不對勁了。以前,以前姑娘不這樣的,更不可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宋婉眨了眨眼,見雲霏這個樣子,她一甩帕子,重新靠了回去:「看吧。就知道,在你們人間,不能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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