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裡的閒雜人等都清完了,謝南枝才道:「昨日沒有認出殿下的身份,多有冒犯,還請您見諒。」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神情太過平淡,一看就是在敷衍,梁承驍存心嚇他一嚇,於是故意道:「倘若孤不想見諒,執意要治你的罪呢?」
謝南枝很鎮定地睜眼說瞎話:「殿下說笑了,您天潢貴胄,貴不可言,怎麼會與我這樣的市井小民計較呢。」
梁承驍對這話不予置評,曲指叩了叩桌面:「你是不是市井小民,現下可尚未知曉。」
「說說吧,你昨日為何被人搜捕,還膽大到妄圖拿孤做人質。」
昨天紀聞進門時,謝南枝的匕首早被卸了,因此不知道前面還有這麼一段,聽到這話,霎時震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完全想不到面前這柔柔弱弱的美人還有這等本事。
等他把下巴從地上撿起來,才聽謝南枝想了想,不答反問道:「殿下要聽實話嗎?」
梁承驍一挑眉梢:「你還想講假話糊弄孤?」
謝南枝沒有接這一茬,回憶道:「昨日我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了,鴇母和牙儈商議著要把我賣給貴客,我自是不願,萬般無奈下,才出此下策。只是沒成想,在脫身的半途中遇見了您。」
梁承驍點了點頭,看不出來信沒信:「照你這麼說,你也是被劫掠到倚紅樓的,對其他事情一概不知。那在這之前,你又出身什麼地方,家境如何?」
聽聞這個問題,謝南枝沉默了片刻,才如實答:「……我不記得了。」
「我醒時只覺得頭痛欲裂,後腦勺好像被人敲了一棍,過去的記憶平白無故缺失了一大塊。連自己從何處來,要去做什麼,姓甚名誰都想不起來。」
……
話音落下,室內短暫地寂靜了一瞬。連站在一邊的紀聞都皺起了眉頭,看著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懷疑和戒備,顯然是覺得這話太荒謬,一聽就是欺騙之詞。
梁承驍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哼笑了一聲,將茶盞擱在桌上,意味不明地看著他:「當真如此麼。謝公子,欺上可是大罪。」
在東宮侍奉的人都知道,太子的相貌基本隨了孟家人,眉目生得英俊鋒利,雖凌厲有餘而親和不足,笑時帶幾分落拓匪氣,不笑時又顯得冷厲,叫人望之便覺壓迫沉沉。
一般他露出這副表情的時候,底下的人大多都要戰慄不安,跪地乞求饒恕了。
但謝南枝只蹙了一下眉,很快就舒展開了。
「殿下來見我之前,一定著人調查過了吧,又何必再來試探呢。」他篤定道,「倘若謝某有一句虛言,此刻不可能坐在這裡,大概早被關進大牢了。」
「……」
梁承驍摩挲著瓷盞,不動聲色地審視他。
即使落在這般不利的境地,謝南枝仍是不卑不亢的,對坐飲茶時,腰直背挺,舉止清貴端正,看人禮節性地注視對方的下目線。除卻剛發過一場高熱,臉色還有些蒼白,幾乎挑不出什麼錯來。
言語可以說謊,長年累月積攢的潛意識習慣卻騙不了人。市井地頭養不出這樣的儀態,如果對方所言為真,他大概也是某個世族地紳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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