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兀自翻身下床,穿上鞋襪踩著木屐朝外頭走去。
打開門,冬夜的寒氣撲面而來,遙遠巷陌當中傳來梆子清脆的響聲。
在耳房裡歇息的丫鬟被開門聲驚醒,忙走出來:「世子爺有何吩咐?」
「去取盆熱水來,段姑娘……」林重亭話音頓了頓,「夫人她要用。」
世子爺開口吩咐,丫鬟豈敢怠慢,匆匆來匆匆去,端來滿滿一銅盆熱水,還有嶄新乾淨的帕子,伺候在拔步床邊。
這丫鬟是林府的人,自然曉得自家公子不近女色的規矩,她規規矩矩地站在那兒,連目光也不敢多看。
「將水放下就行。」林重亭開口。
丫鬟將銅盆放在春凳上,見林重亭沒有旁的吩咐,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房門被關上,原本坐在鶴燈旁看書的林重亭起身,信步閒庭般走到床前,將帕子浸入銅盆中,隨後輕手擰乾。
爹娘還在的時候,將軍府的規矩,凡事親力親為,就連洗沐之事也不在話下。
但那也只是照顧自己,這般伺候旁人,對林重亭而言,當真是頭一回。
並非是她喜歡做伺候人的事情,只不過那丫鬟來回取水,身上帶著寒氣,似段漫染這等長在閨中的貴女嬌氣得很,若受了寒,總歸是不好。
林重亭這般心安理得地想著,將擰乾後的帕子覆到段漫染臉上。
誰知帕子下那張臉,卻不安分地扭開:「燙——」
因著段漫染無意識的動作,帕子隨之落到她枕旁。
燙?
這水溫分明正合適……林重亭驀地想起,自己這一雙手常年執弓箭,早已生出繭,自然是與少女嬌嫩的肌膚比不得。
她面無表情,重新將帕子在水中泡了遍,擰乾後晾涼了片刻。
這回,段漫染總算沒再說什麼,她在睡夢中,發出聲舒服的喟嘆。
林重亭動作微頓,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先是用帕子在她臉上熏了會兒,又才擦拭她臉上的脂粉。
早晨出嫁時,有專門的婆子為新娘子絞面,是以少女肌膚光潔細膩,帕子不輕不重擦過去,便足以將那些胭脂水粉擦拭乾淨。
脫去那層厚厚的脂粉,段漫染露出她原本的容貌來——巴掌大小的臉龐,肌膚觸手生膩,眉眼口鼻似玉雕。
林重亭在邊疆多年,知曉西域習俗,尚佛的風氣比起臨安城只多不少,當地時興以玉為雕,或飛天神像,或妖魔亂舞,皆栩栩如生。
若偶得絕佳上乘之作,更有不少狗苟蠅營的商販,或是蠻夷番邦的皇子,為此大打出手,爭得不可開交。
可那些畫像雕刻,豈能比得上活生生的人?
思及至此,她唇角不覺浮起一抹輕蔑笑意——凡夫俗子,當真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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